孫乾的目光掠過正在忍受酷刑般治療的巴圖魯,掃過氈包角落里幾個沉默如石、眼神警惕的草原漢子——他們是巴圖魯僅存的、對他最死忠的親衛。
最后,他的視線落在矮幾對面,一個穿著草原薩滿服飾、臉上涂著怪異油彩的老者身上。老者閉著眼,干癟的嘴唇無聲翕動,手里捻著一串看不出材質的黑色骨珠。
孫乾走到矮幾旁盤腿坐下,沒有看巴圖魯,直接對那閉目的薩滿老者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大薩滿,時間緊迫。狼衛的鼻子比草原上的沙狐還靈。三殿下的傷…還能動嗎?”
被稱為大薩滿的老者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白渾濁發黃,瞳孔卻異常幽深,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他沒有看孫乾,渾濁的目光落在痛苦抽搐的巴圖魯身上,仿佛在審視一件物品。
“命,能保住。”大薩滿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骨頭沒碎,凍壞的皮肉…爛掉一些罷了。”他枯瘦的手指捻動骨珠,發出細微的喀嚓聲,“心里的火…燒得比草原的野火還旺。這火,能讓他活,也能把他燒成灰。”
巫醫結束了揉搓,將一大塊散發著惡臭的黑色藥膏糊在巴圖魯凍傷最嚴重的腳踝上,用骯臟的布條纏緊。
劇烈的疼痛讓巴圖魯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身體猛地彈起,又重重摔回氈子上,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額發。
孫乾這才將目光轉向巴圖魯,臉上堆起商人慣有的、恰到好處的關切:“三殿下受苦了。”
巴圖魯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孫乾,如同瀕死的餓狼盯著獵物,嘶聲道:“少廢話!你們京城的人…真有辦法幫我報仇?毀了耶律齊?毀了北境那個賤女人的破村子?!”
孫乾臉上的關切瞬間收斂,換上一副精明的算計:“自然。沒有把握,孫某何必冒險深入這狼衛的眼皮子底下?”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京城的大人物們,對北境那位瑾王妃…還有她那位在流放地搞風搞雨的王爺夫君,很是不滿。她把手伸得太長了!萬福村?哼,不過是個幌子!收攏流放罪民,勾結草原新可汗,其心可誅!”
他觀察著巴圖魯眼中瘋狂燃燒的恨意,繼續添柴:“三殿下,您是高貴的王族血脈!耶律齊算什么東西?一個靠著北境施舍上位的懦夫!他和他護著的那些北境賤民,都該被馬蹄踏成爛泥!”
巴圖魯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凍傷的腳踝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也渾然不覺:“說!要我做什么?!”
孫乾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聲音如同淬毒的蜜糖:“很簡單。京城會提供您需要的一切——最好的兵器!最精良的甲胄!足夠喂飽一支軍隊的糧草!甚至…最致命的毒藥!還有…最隱秘的通道!”
他豎起三根手指,在昏黃的燈光下晃了晃:“京城的大人們只要北境徹底亂起來!越亂越好!最好…讓那位瑾王妃和她護著的流放地,永遠消失!至于草原…”
孫乾臉上露出貪婪的笑意,“事成之后,草原自然是三殿下您的!京城只要…北境六成的礦藏、馬場和今年的賦稅!不多吧?”
“六成?!”角落里,一個巴圖魯的親衛忍不住低呼出聲,臉上露出驚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