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攤開幾張粗糙的草圖。畫的不是單兵火銃,而是幾個龐然大物——巨大的金屬管子,厚重的底座,結構復雜得多。
“能造出來嗎?”季如歌問,手指點著草圖上一處關鍵結構,“打得遠,打得狠,能一發轟塌土墻的那種。”
老師傅們圍著草圖,眉頭緊鎖,倒吸涼氣。
“村長……這……這東西太大了!耗鐵驚人不說,這膛壓……怕是用不了幾次就得炸!”“還有這炮架,要承受這么大的后坐力,木頭肯定不行,非得用鐵……可怎么鑄?”“點火也是個麻煩,這么大的藥室……”
問題一個接一個。
“鐵,野人谷新出的礦,夠不夠試幾次?”季如歌問老礦匠。
老礦匠沉吟一下:“省著用,湊合能試個兩三回……但成敗不好說。”
“那就試。”季如歌語氣沒有任何波動,“炸了,就找出為什么炸,改。再炸,再改。需要什么,給我單子。人,我給你調。一個月,我要看到能響的東西。”
命令不容置疑。
火銃坊最深處被劃為禁區,代號“雷公坊”。最好的工匠被抽調進去,最好的鐵料和煤炭優先供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和試驗失敗的悶響,日夜從那里傳出。
季如歌每天都會去雷公坊待上一個時辰,不說話,只是看。看著工匠們一次次失敗,一次次修改圖紙,重鑄部件。爆炸的碎片劃傷過她的臉頰,她擦掉血,繼續看。
懷里的方塊持續散發著灼熱,那熱度似乎能穿透衣物,熨燙著她緊繃的神經。
與此同時,另一項工程也在秘密進行。
周哨官帶著人,沿著北境邊界線,選擇了幾處地勢險要、視野開闊的制高點。沒有大興土木,只是巧妙地利用巖石和地形,開辟出一個個隱蔽的發射平臺,夯實地基,甚至預先測量好了射界和標尺。
沒人知道這些平臺是做什么用的,只知道是村長的命令。
時間一天天過去。探馬回報,南方郡縣的兵馬調動頻繁,似乎在籌集糧草。楚驍也派人送來密信,朝廷中樞對北境的耐心正在耗盡,主戰的聲音越來越高。
壓力像不斷上漲的洪水,快要漫過堤岸。
一個月期限到的前一天晚上,雷公坊里突然爆發出壓抑的歡呼聲!
季如歌快步走進坊內。
坊中央,蹲著一個黝黑、粗糙、但結構完整的金屬造物。一根粗得驚人的鐵管,架在一個用粗大鐵條和硬木捆綁而成的結實架子上,后面還拖著復雜的點火機關。它看起來笨重、丑陋,卻散發著一種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暴力感。
“村長!成了!這次……這次應該能成!”老師傅激動得胡子都在抖,臉上滿是煙灰和燙傷的痕跡。
“試過了?”季如歌問。
“還……還沒有……等您下令。”
“推到一號靶場。現在試。”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這尊被命名為“震天吼”的原始火炮,被幾十個漢子喊著號子,艱難地推到了村外一處偏僻山谷——預先準備好的秘密靶場。
靶場盡頭,壘著一堵厚厚的土石墻,模擬的是簡陋的城墻或營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