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歌偶爾會來巡視。她穿著厚實的毛皮大氅,腳步沉穩,眼神掃過這群苦力,沒有任何停留,就像巡視一群拉車的牲口。有時她會和監工頭子低聲說幾句,監工頭子點頭哈腰。
有一次,她停下腳步,指著剛挖好的一段溝渠:“深度不夠,再挖一尺。明天天亮前完成。”
沒人敢反駁。那天晚上,這些人點著微弱的火把,在嚴寒里繼續刨那該死的凍土,直到雙手血糊糊,幾乎握不住工具。她早就走了。
少年累得幾乎虛脫,靠在溝渠邊喘氣。抬頭望天,北境的夜空星辰冰冷密集,像無數只冷漠的眼睛。
一只手突然伸到少年面前,手里拿著一塊比平時稍厚一點的黑餅。
是那個行刑者。他不知何時過來的,無聲無息。
少年嚇得一哆嗦,差點癱軟下去。
他沒說話,只是把餅又往前遞了遞。他的手很粗糙,布滿老繭和凍瘡,指甲縫里是洗不掉的黑垢。
少年看著他,又看看那塊餅。胃里餓得抽搐,但恐懼更甚。
他等了幾秒,見少年不接,手腕一翻,把餅丟在少年身邊的雪地上。然后轉身走了,融入黑暗。
少年盯著雪地里那塊餅,像盯著一條毒蛇。周圍其他人還在麻木地干活,沒人注意到這邊。
過了很久,少年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撿起那塊餅。餅很冰,邊緣沾了點雪屑。少年把它緊緊攥在手心,沒有立刻吃。
收工回去后,少年躲在薄毯里,一點點啃掉了那塊餅。比平時的更硬,更糙,咽下去刮得嗓子疼。
他為什么給我餅?憐憫?戲弄?還是提醒少年,少年的命捏在他手里,像他當年捏在父親手里一樣?
少年想不明白,也不敢想。
第二天干活時,少年格外留意他。但他和平時沒什么不同,靠在遠處,喝酒,或者擦拭他那條油亮的鞭子。沒再看少年一眼。
日子繼續。苦役,嚴寒,饑餓。這群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像北境凍土的一部分。
直到有一天,蠻族來了。
這些人開始慌了,開始擔心北境這些人會不會把他們當成肉石頭,直接送出去當沙包,送死的那種。
他們在北境被各種勞役,雖然苦但好歹還能活著。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直接被送死啊。能活著,誰想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