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消息傳開:一支小型商隊在距離村子不遠處的雪原上遭遇了狼群襲擊,損失慘重,幸存者正朝著村子的方向艱難跋涉。
季村長立刻下令組織人手前往接應和救援。趙奕聽到動靜,幾乎是下意識地抓起了隨拍機跟了出去。
村外雪原上,景象慘烈。幾架雪橇傾覆在地,貨物散落得到處都是,潔白的雪地被染上大片刺目的暗紅。
幾具殘缺不全的尸體和狼尸凍僵在原地,顯示這里經歷過一場殘酷的搏殺。十來個幸存的商隊成員相互攙扶著,踉蹌前行,人人帶傷,臉上寫滿了驚恐和疲憊。看到萬福村的救援隊伍,他們幾乎要癱軟下去。
村民們迅速上前,扶起傷員,檢查情況,收斂遺體,收拾散落的有用物資。動作熟練而沉默,帶著一種見慣生死后的沉肅。
趙奕站在一旁,手指有些發抖,但還是舉起了隨拍機。他記錄下傷員血肉模糊的傷口和凍得發紫的臉龐,記錄下村民如何用雪清理傷口并進行簡單的包扎,記錄下那些凝固著絕望和痛苦表情的尸體被抬上雪橇……
這不是他之前記錄的豐收、節慶或日常勞作。這是赤裸裸的死亡、傷害和生存的殘酷。隨拍機冰冷的鏡頭忠實記錄著這一切,與他過去所熟悉的一切風花雪月形成巨大反差。
一個年輕的商隊伙計,腿上被狼撕掉一大塊肉,疼得不斷呻吟。負責給他包扎的北境老漢動作粗糲卻有效,用燒紅的匕首燙灼傷口止血,伙計發出凄厲的慘叫。趙奕的鏡頭不由自主地對準了這一幕,手抖得更厲害。
那老漢處理完,抬頭看到趙奕和他手里的黑方塊,皺了下眉,粗聲道:“有什么好拍的?沒見過死人?沒見過傷?”
趙奕啞口無言,默默放下了隨拍機。
救援隊伍帶著幸存者和遺體返回村子。議事堂被臨時用來安置傷員,濃重的血腥味和傷者的哀嚎彌漫開來。季村長指揮若定,安排人手照顧傷員,清點商隊遺落的物資,詢問幸存者遇襲的經過。
趙奕站在角落,看著忙碌的人群,感覺自己格格不入。他幫不上任何忙,只會用那個黑方塊記錄別人的痛苦和狼狽。一種無力和荒謬感再次涌上心頭。
季村長在處理完緊急事務后,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
趙奕默默地將隨拍機遞給她。
季村長接過,熟練地操作了幾下,快速瀏覽著剛剛記錄下的血腥場面。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看的不是慘烈的襲擊現場,而是尋常的風景。
“都拍下來了?”她問。
趙奕點頭,聲音有些低:“……嗯。”
“很好。”季村長關閉了隨拍機,“這些很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