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回到家中,季如歌正在燈下查看安保行這個月的收支報表。
鳳司瑾走到她身邊,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季如歌抬起頭,看向他。
“謝謝你,如歌。”鳳司瑾的聲音低沉而真摯,“真的……謝謝你為他們做的一切。”
季如歌的目光落在報表上,語氣平淡:“他們值得。北境也需要他們。”
她反手輕輕回握了他一下,然后抽出手,繼續看報表:“安保行下個月準備承接西域商隊的大型貨物押運任務,利潤可觀。看來,你這幫老兄弟,很快就能給北境賺回一座金山了。”
鳳司瑾看著她專注工作的側臉,燈光下柔和卻堅毅的輪廓,心中一片暖意和安寧。
他知道,北境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它冷酷地對待敵人,卻溫暖地接納每一個愿意為之付出努力的人。它給予的不是施舍,是公平的機會和憑雙手掙來的尊嚴。
而他的妻子,正是這片土地最堅實、最睿智的守護者和引路人。能追隨她,與有榮焉。
“威遠安保行”的成功運作,讓鳳家軍那些幸存的舊部及其家眷在北境穩穩地扎下了根,生活有了保障,未來有了盼頭。然而,季如歌的思慮并未止步于此。
在一次審閱北境撫恤章程時,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關于陣亡將士家屬撫恤的條款上。條款規定的撫恤金標準雖比南境優厚,但也僅能保證基本生活。
她想起鳳司瑾那些舊部的遭遇,又聯想到更多默默無聞、為國捐軀的普通士兵。他們的家人,失去頂梁柱后,在南境那種環境下,會過得如何?是否也會被欺壓、被遺忘、在貧困中掙扎?
她召來了民政長老和負責與南境暗線聯絡的官員。
“核查一份名單。”季如歌指示,“不僅僅是鳳家軍舊部,范圍擴大至所有近十年來,在南境各類戰事、邊防沖突、剿匪行動中陣亡的將士。盡可能詳細地統計其直系親屬的現狀、居住地、生活困難。”
命令下達,北境隱秘的情報網絡再次高效運轉起來。一段時間后,一份沉甸甸的、記錄著無數苦難與掙扎的報告呈送到了季如歌面前。
報告里的內容,觸目驚心。許多陣亡將士的家庭,失去了主要勞動力,撫恤金微薄且時常被克扣延誤,生活陷入極度貧困。
寡母孤兒受人欺凌,無力反抗。年邁父母無人贍養,病痛纏身。妻子被迫改嫁或從事最卑賤的工作勉強糊口……而南境官府對此大多漠不關心,甚至有些官員趁機侵吞撫恤財產。
季如歌合上報告,沉默良久。戰爭最殘酷的,往往不是戰場上的瞬間死亡,而是留給生者漫長而無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