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里的記憶會不斷隨著時間美化,哪怕幼時太子也鬧出過不少糟心事,但在時間的風化下,太子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卻深深鐫刻在他心底。
顧玄清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太子的被子,到偏殿睡下了。
宮中眾人聽聞皇上竟親自在毓慶宮照顧太子甚至在毓慶宮休息,都驚住了。有人撕了手帕,有人摔了杯子,多的是人今晚睡不著了。
果真到了第二日,上朝的時候有些皇子黨試探著提出皇上此舉是否會寵溺過度,見皇上沉了臉色,保皇黨立刻站出來大談皇帝仁愛之舉,是為明君,此事便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皇帝沒心思管底下朝臣們八百個心眼子,一下了朝,皇帝的御駕就到了毓慶宮宮門前。
皇帝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太子如何?”
匆匆領著宮人們前來迎駕的大宮女叫灑雪,她是宮里的老人了,被張禮安排到毓慶宮來,做事極為妥帖,不到一天,毓慶宮的各種程序都重新搭建起來,連門前謝了的花都連夜被拔掉栽了新的上去。
“回皇上,江太醫剛來看過,說一切都好,只臥床靜養為宜。”灑雪回復到。
“太子什么時候能醒?”
“回皇上,江太醫說太子這幾日深思倦怠,想多休息幾日也是可能的。”
顧玄清沒再說話,只匆匆走進了太子的寢殿。
寢殿中的空氣一新,不再是濃稠凝澀幾乎要留止不動的藥味,有淡淡的草木清香味道夾雜著微不可聞的草藥味道。
太子依舊躺在榻上,不過顧玄清瞧著太子臉色似乎好了點,不再像之前慘白的樣子了。
他平躺在榻上,被子下的雙手規整地放在小腹上。
顧玄清想起在太子幼時,曾被他強行拉著要一起睡,他拗不過,只好一起睡了,結果太子一整晚換了幾百個睡覺姿勢,第二日起來時在他腳邊蜷縮著。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太子的臉。
他又多久沒這么靜靜和太子相處了?
太子幼時喂養得宜,臉頰上有兩團嫩呼呼的軟肉,皇帝總喜歡捏,太子軟乎乎的也不生氣,捏了一邊還會把另一邊臉蛋遞上去。
但現在,太子大病一場,原本就清瘦的身材更是削減了幾分,連臉上的肉都瘦得凹了進去。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開始忌憚太子,甚至對太子進行打壓。
是從朝臣們都交口稱贊這個太子開始?還是太子遞交上來一份份近乎完美的處理方案的時候?還是發現太子無論什么事情都處理得十分得當老辣的時候?
皇帝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皇阿瑪……?”
顧玄清正想著,就聽見一聲虛弱的嗓音。
他一愣,連忙看向太子,就看見太子一雙眼睛仍舊清凌凌地看著他。
這一瞬間,太子和幼時仰著頭問“皇阿瑪還疼不疼了”的太子重合起來。
顧玄清立馬讓人請太醫進來,又問太子:“感覺怎么樣了?”
太子似乎還沒怎么清醒,聲音沙啞,帶著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頭很暈,身上也疼……皇阿瑪,我怎么了?”
“你生病了,很快就會好的。”皇上發現太子的自稱變成了“我”,覺得有些好笑,這一病,似乎讓太子倒回到幼年時期了。
江太醫就在外室待著,聽到皇上傳喚說太子醒了,立刻拎著他的藥箱進了太子寢殿。
江太醫行了禮,就上前為太子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