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巨人開始一塊一塊地崩塌,就像崩壞的高樓,無數混合著血肉的鋼筋水泥如山崩,散落了一地。
血肉巨人倒下了。
余燼飄落如灰蝶,她長長地松了口氣,坐在了馬路牙子上,從懷中拿出紗布,纏住了自己的傷口。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下雨了,盲區籠罩在一片茫茫的水汽之中,就像進了江南水鄉一般,那些還在燃燒的巨人碎片火焰開始熄滅,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混著血水在紗布上洇開。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很多人的腳步聲,整齊劃一、由遠及近,還伴隨著金屬碰撞的冷響與皮靴踏地的節奏,一隊身著玄鐵重甲的陰兵正穿雨而來。
為首者披著繡有狴犴紋的黑色斗篷,腰懸青銅虎符。萬穗瞳孔驟縮。
我勒個去!
這一身打扮很帥氣啊!
她的目力很好,能夠看清那為首之人腰間所懸掛的腰牌,上面刻著“合浦親衛營,合浦太守親授”。
那是合浦太守的親衛營?
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太守,憑什么有親衛營?
我堂堂一個枝江鄉侯,我都沒有親衛營,你竟然建立了親衛營?
你要造反啊?
你合浦太守,不過兩千石,竟私鑄虎符、僭設親衛,朝廷律令何在?朝廷綱紀何在?
簡直無法無天!
看我不參你一本!
陰兵們踏雨逼近,鐵甲森然,手中長戟齊指萬穗。
那為首的狴犴紋斗篷之人冷聲開口,聲如洪鐘:“奉太守之命,緝拿擅闖盲區、私動兵戈者。”
萬穗本來心氣兒就不順,聽了這話冷笑了幾聲,緩緩站起:“這盲區又不是那合浦太守的私產,還管我是公闖還是私闖,管得比太平洋都要寬。”
她從馬路牙子上站起身來,擋在路中央,手中的刀在身側下垂,刀身上有寒光如水紋蕩漾。
“既然他要問我的罪,就要問問我這刀答不答應。”
雨幕中,刀光忽地一旋,如冷月出云,徑直劈向那狴犴紋斗篷的肩甲。
那帶頭的校尉沒想到她說動手就動手,沒來得及躲閃,正正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刀鋒與玄鐵相擊,濺起一串幽藍火星。
那斗篷首領悶哼一聲,肩甲裂開細紋,腳下青石應聲崩陷半寸。
刀狠狠壓在對方的肩膀上,雨水順著刀脊蜿蜒而下,萬穗眼神如冰,離那校尉極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身上彌漫而出的陰兵煞氣:“你主子越界設營、私調陰兵,竟還有臉稱我犯律?”
她手腕一翻,刀光再起,橫掃向整列陰兵:“今日我就來試一試你們合浦親衛營的深淺。”
這群陰兵不愧是親兵營的精英,萬穗的刀氣逼得他們舉刀阻擋,刀身顫抖不已,就像被什么重物給狠狠撞擊,陣型向后滑退數步,泥水四濺。
為首的校尉怒吼一聲,青銅虎符驟然亮起幽光,陰兵齊聲低喝,煞氣凝成黑霧繚繞長矛的矛尖。
“殺!”
“殺!殺!殺!”
萬穗眼神一冷,刀勢不停,猛地沖進了對方的軍陣之中。
一場戰斗驟然爆發,刀光如雪,劈開雨簾,萬穗身形如電,在陰兵陣中撕開一道缺口。
青石板上的雨水被刀氣激得騰空而起,如碎玉四濺。
她旋身回斬,刀鋒掠過兩名陰兵咽喉,陰兵的頭顱微斜,傷口中迸發出了黑色的霧氣。
他們身后的陰兵趁著黑色霧氣尚未散盡,從他們的身側挺矛刺來,直取她的面門。
萬穗足尖一點,身形如燕貼地滑出,矛鋒從她剛才所站立的地方狠狠刺過,卻刺了一個空。
但更多的陰兵沖了上來,訓練有素,長矛如林,層層逼壓,萬穗刀光不亂,每一式皆斬在要害。
雨勢驟急,刀影與矛鋒交織成網,黑霧在雨中翻涌,萬穗的刀鋒每一次掃過,都會帶起一蓬蓬黑色的霧氣,只有那把刀還在亮著瘆人的冷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銀蛇。
她的身影在矛林間穿梭,刀鋒所至,陰兵接連倒地。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不對。
她被那些陰兵困住了,那校尉手中拿著虎符,虎符的眼睛亮起了幽藍的光,在那幽藍光芒的驅使之下,陰兵雖死不退,斷首者仍持矛前行,黑霧繚繞間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回頭看去,只見一群陰兵朝著昏迷的魏大隊長而去,手中緊緊握著長矛,身體重心下移,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謹慎。
萬穗忽然明白了,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是她,而是重傷的魏大隊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