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智的老五這時趕忙附和道,“三姐說得對!今天可是咱爸的生日,他這樣招待我們,確實說不過去,是該找他老人家說點啥了。比方說,遺產之類的……”老五說到最后,話語越聽越模糊,聲音幾近微弱,就算是站在她身邊的人,恐怕都難以捉摸。
不巧的是,他們在客廳內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以及每一個字里所包涵的意思,我都隔著門聽得清清楚楚。我之所以告訴你實情,并非刻意向你夸贊我的聽力好,而是向你炫耀我獨一無二的“超能力”。
世人有所不知,在我的身上,長滿了眼睛、耳朵。起初它們只長在肌膚表面,后來逐漸蔓延到了體內,寄生在了我的五臟六腑、血液、甚至是骨髓中。剛一開始,我以為我患上了某種絕癥,而后事實情況告訴我,這并不是什么絕癥,而是一種能力,一種超自然的力量。它使我看得更多、聽得更多、想得也更多。
我承認我會“讀心術”,我能讀懂每一個人的心思。
我還會“解夢”,就像約瑟一樣。
我一生都在試圖察言觀色、讀懂他人,破解各類疑難雜夢。卻不曾認識自己、解讀自己,亦或是修正自己。
我記得有次,在大兒子、二兒子和三女兒的陪同下,我被帶到了一家醫院。當然,這是我的意思。我總覺得心里不舒服、胸悶,似乎有什么東西老是堵著。我擔心會是心臟病,為了以防萬一,我要求去看醫生。
可令我大失所望的是,眼前這個醫生絲毫沒有專業的氣息。我之所以會這么評判他,乃是因為他要對我說的話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在他尚未開口之前,我就已經猜到他要說些什么了。連一個外行人都知道疑難雜癥怎么看,那么他這個醫生又坐在這個位子上干什么呢?
我拿著那個謊稱專業的醫生給我開的藥回家了。數月的服用,卻絲毫不見起色。非但沒能通暢我的心胸,反倒讓我覺得更堵了。脾氣越來越古怪,旁人見了都說我有神經病,唯有我的那63個兒女總是和顏悅色地安慰我說,“估計是‘心病’。”
我心知肚明,他們向來不敢當著我的面給我難聽話,撐死了也就在我面前耍耍性子,但總會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我生平最厭惡的就是這類人,只是我沒告訴他們罷了。
我獨自一人坐在房間里,手捧2英寸、10厘米高的迷你蛋糕,然后再在蛋糕上面勉勉強強地插上了8根蠟燭。我克制自己不去責怪這蛋糕的面積太小,只是一味地嘆息要插的蠟燭太多,每一根蠟燭都代表著一個“10”。
正當生命的燭光再次燃燒之時,我的心臟又開始堵了。我感受不到燭光的溫暖,我只覺得這間屋子陰森凄涼。我已無力吹熄蠟燭,許下那美好的愿望。痛苦致使我不由自主地大聲哀號,把他們全都招引了進來。
“爸!您怎么了?!”……“爸!您怎么了?!”……“爸!您說句話啊!用不用叫救護車?!”那些廢話在我眼前亂成了一團,我聽到的只有這些話,但卻無法辨別都是誰說的。他們一共63個人,如同63塊兒“絆腳石”,徹底地把我給壓垮了。
趁著我還有一口氣在,一陣陰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吹熄了蛋糕上的蠟燭,于是我借機連忙許下了心愿。
大兒子單臂摟著我,在我眼前晃過一粒藥丸子,故作親切地對我說,“爸,這是外國進口的治心臟的藥,據說療效非常好。這么多年了,您的心病一直都沒好,何不試試這個?”
緊接著,三女兒給我遞來了一杯水。我聚精會神地盯著這粒藥丸,看著它,就仿佛再現了我剛才許下的心愿,因為它里面蘊含了無數的希望,足以讓我長命百歲。
我接過水杯,不假思索地就吞咽了下去。大兒子把我扶到床上,三女兒趕緊叮囑我,讓我今晚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望著他們弄虛作假的表情,我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夢中,我清楚地察覺到,那粒藥丸正在我的腸胃中逐漸分解、擴散,直至如氣體般升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