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我筋疲力竭地游走在自家院前的森林中,與其說是跑不動了,還不如說是被這雙長筒靴拖累的。驢蹄上穿著人類的靴子,別提有多不是滋味了。不過,好在此刻我已沖出了一千米遠的距離。我想,大概這就是變成驢子的優勢。
包裹著人類靈魂的驢體,完美地彌補了先前那個年老體衰的人體。如果換成以前,別說一千米了,就是一百米我也跑不動。
我走到一處溪水旁,忍不住地低頭噙了一口水,頓時老淚縱橫。身為一個有身份、有地位、有財富的人,今日竟然輪到喝這里的水,那種天堂與地獄的落差,是很少有人能體會到的。孰不知,我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這時,我的肚子也餓了,饑餓迫使我不得不在林中尋找食物。可這里哪有食物,這又不是果林,我真后悔當年沒有買下果林,買下的偏偏是這片沒有用的遮陽林。
人的處境越嚴峻,就越愛幻想那些美好的事物,驢也不例外。我想到了昨天中午自己還吃得飽飽的,悠揚自得地坐在這里喝下午茶的情景。那些催人淚下的畫面,猶如一朵正在凋零的花,在我眼前黯然褪色。
“老頭子!快看!那兒有一頭驢!”我聽到了一位老婦人低沉的叫喊聲。
“哪?在哪?”接著就又聽見了老頭兒沉悶且欣喜的回應。
“在那兒呢!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
“哦!看到了!還真有一頭驢!”
倆人的對話剛剛結束,他們就現身在了我面前,一臉饑渴難耐的樣子,充滿殺機的眼神覆蓋了我的整個身體。我看著他們,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心說,“你們兩個是誰?怎么會在這里?這里可是我的私家園林,閑雜人等不準進入的。”
他們還在觀察著我,仿佛越看越開心的樣子。
老太婆對老頭子說,“誒!老頭子,你看這驢,真逗!穿得跟個小丑似的!”
聽到這話,我生氣了。我怒視著那個老女人,毫不留情地亂罵一通。然而,我的臟話她聽不懂,她聽到的永遠是蒼白的驢鳴。
老頭兒便譏笑道,“嘿!還真是滑稽!驢還想穿人的衣服,成精啦!”
老婆子回應說,“而且還是頭名為驢的‘驢精’!嘻嘻嘻嘻……”
老頭兒又看了看我,說道,“不過,它穿的那雙黑色長筒靴倒是挺漂亮的,若是穿在我的腳上,肯定會比這頭驢穿著有身份。”
老太婆問,“它頸項上戴的那個紅色領結不要嗎?那個看起來也挺好的,如果戴在你的脖子上,肯定會比這頭驢戴著有身份。”
老頭兒邪惡地笑道,“嘿嘿,要,當然要,連這頭驢我都要了!自從咱家的這片田園被陳老頭兒強行擄去作了林子后,咱們的收入一直都成了個問題,總不能天天吃青菜、番茄、綠豆湯吧。這頭驢啊,恐怕是上帝可憐我們,賜給我們的一頓難得的美味。”
從他的這番話中,我猛然想起了什么,可心中卻不愿承認那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