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沒有采訪到那對夫婦,但我可以說自己采訪到了一位不愿意透露身份的鄰居、或者說“知情人士”,然后把我想說的話借這個“某某”之口寫出來。
我的辭藻可以比羅主編更華麗,說的謊也可以比他更真實,堪稱文章錦繡、以假亂真。
兩天之后的早晨,我就交上了稿子。
我知道發完郵件他立刻就看了,但時近中午他才把我叫進辦公室;我知道他是在跟某人匯報通氣,不過我也沒必要去拆穿他。
我的報導讓他無話可說,他也不可能親自跑到天津去驗證什么,事實上……就算他去了也證實不了任何事。
不過,他還是隨便找了幾個牽強附會的理由“批評”了我幾句,最后來了句“這次就算了,下次這樣再給我這樣的報導我是不會通過的。”
可笑。
我看著他的表演,畢恭畢敬地點頭裝孫子,然后帶著一個令我滿意的結果離開了。
幾天后,我的報導正式對外發布,紙媒和網絡都有覆蓋;雖然我所在的這家公司并不算什么主流一線媒體,但總體來說銷量不差、流量也不低。
我將那對夫婦塑造成了網絡暴力的受害人,但并沒有把“網民”變成主要的反派,而是寫成了幫兇,并且加上了“一部分偏聽偏信、被帶了節奏的”這樣的前綴。
我也是聰明人,公然開地圖炮是個大忌諱,就算你心里覺得十個人里有九個是傻逼,你也不能公開地講出來,更不能對著某個基數龐大的群體這樣講。
我報導中的反派是一位陳姓作家,她是當年那個“無肛嬰兒事件”事件的主要當事人之一,她的一系列行動直接地讓一個生來便遭受著病痛苦難的嬰兒在離世前承受了本不應承受的巨大痛苦,并讓孩子的父母承受了網絡暴力的摧殘。
但她對此并沒有任何的悔過,從來沒有;她用一個又一個謊言開脫自己的愚蠢和惡毒,拒不承認自己違背道德和法律的種種愚行;面對隨之而來的質疑,她也一直是理直氣壯的態度。
這些年來,她努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名女權、慈善領袖,靠收一些特定人群的智商稅過得還挺滋潤。
她用慈善的旗號吃著那些弱勢群體的人血饅頭,擺出一副正義斗士的姿態,從事著類似人口買賣的生意。
讓這樣一個人來擔當我那篇報導的反派,是多么合適、多么順眼。
我厲小帆手中的筆,就是用來把這種人釘在恥辱柱上的。
說到底……其實,我也不在乎真相。
有太多人為真相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報,也沒有喚醒多少民眾的良知。
輿論的游戲中,贏才是第一位的,如果“真相”擋在了你的目的前面,那你就該把它拋掉,狠狠踩碎。
到游戲的最后,能讓更多的人相信你、并站在你那邊,你才是勝利者;能讓你的聲音蓋過對立者的聲音,你才是勝利者;能讓別人付出的代價比你多、比你慘、乃至萬劫不復,你才是勝利者。
勝利者,才有資格談論正義。
即使你在勝利后會被一部分人憎惡、唾棄、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即使你的本質是邪惡的、錯誤的、荒謬的……都沒有關系。
贏,并且達到目的,就夠了。
卑鄙的正義,于我而言,一樣是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