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太大了,有的人見一面就能訂終身,而城市里的人又太多,見一面也就匆匆別過。
地上的影子蔓出兩道平行線,周茉站在的地方并不是樹樁,而是一個高高挺立的草靶,她身子定住了兩秒,在回過神來時倉皇逃脫,好不容易又找到的人,竟是以這種方式落魄地再見。
高大的蒙古馬看到有人在跑,高挑的四蹄也跟著跑了起來,風烈過周茉的耳畔,電話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上司的吩咐:“你一個人太危險,如果有線索,就把他帶回來。”
周茉遑論把樓望東帶回院里,他現在那柄箭不射死她就算老天有眼。
看門的大爺吹了聲“口哨”,緊接著卷起一陣北風,送來“咚”的一聲,大爺喊:“好準頭!”
周茉跑到了大爺身后,這才剎住了車,她沒忘記昨晚追人暈倒的事,今日也不敢太猛,捂著胸口回頭,就看到壯馬上的男人側首看向靶心,那個周茉剛才站著的靶子,此刻被一箭穿心。
穿軍大衣的大爺豎起了拇指,再轉身看向周茉時就變了副兇臉:“誰讓你進來的!剛才要不是望東那把箭收住,你早就小命不保!”
周茉彎腰說“對不起”,這才看到手機還在通話中,忙跟上司解釋:“我跟他談談,晚點向您匯報!”
沒等對方回復,周茉就截斷電話,點開手機相冊,遞給大爺看:“我找人,烏沙,您見過嗎?”
大爺這次的反應和前兩次的人不同,他皺了皺眉,拿著手機打量:“這不是望東的兄弟嗎?”
周茉腦袋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這時引著馬繩的高大男人被大爺嚷了句:“望東,這兒有個姑娘找你!”
周茉剛才險些被樓望東射,哪里還敢見他,賠笑地和大爺說:“不是不是,我找烏沙,不是他。”
“他們倆是兄弟,我又跟烏沙不熟。”
“那您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欸,望東,你知道烏沙去哪兒了嗎?”
大爺又嚷,周茉抬手摸發熱的耳朵,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樓望東。
壯碩的蒙古馬信步閑庭地走了過來,周茉看著地上的影子,影子看著她:“烏沙不是跟你說過,他女人在哪嗎?”
話音一落,大爺抬手拍了拍腦門:“這小子準是去綽河源找他對象去了,這男人啊,跟朋友再不熟,都會炫耀自家女人。”
綽河源!
周茉眼睛一亮,朝大爺彎腰道:“謝謝!”
逋要轉身,想起還有一個要謝的人,眼睛盯著馬背上垂下的勁拔長腿,囫圇點了下頭:“謝謝樓先生。”
在抬頭的一刻,也就是這一剎那,周茉看到樓望東逆光微瞇著的眼神,似乎把她當作一個死性不改的女人,明知烏沙在對象那兒,還要追去。
下午的天色透著薄日,但光照明亮,周茉的黑色綁帶皮靴踩在石草間,往馬場的大門走,步子先是快,而后逐漸地一點點放慢。
綽河源鎮位于呼倫貝爾市東南方向,屬牙克石市管轄,導航顯示從這里去途徑313縣道,車程約五個小時。
周茉靠站在馬場大門,點開手機地圖做起標記,她昨天從鄂溫克自治旗出發,也只是到周邊管轄的草原送傳票,晚上追樓望東到的巴彥景區依然沒有出鄂溫克自治旗范圍,但今天來的阿爾山,卻足足開了四個小時。
這里出了城鎮就是草原和森林,地幅遼闊,哪怕是相鄰的兩個鄉鎮,車程也至少兩三個小時。
最關鍵是,她去到綽河源鎮,或許可以通過派出所聯網,查找酒店的登記信息,但現在還未開春,一些民宿酒店尚未登記開門,更別提漏網之魚,加之她還不知道烏沙的女友叫什么名字,她還要問一問樓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