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視線能看到越野車的距離,忽然,車尾燈打起雙閃,而后停了下來。
她也隨之停進密林里,在阿爾山,有著直達六十米高的參天樺樹叢,被稱為“林海”,很好隱蔽。
但也因為森林遮天蔽日,一進山林中,光線就弱了下去,現在是下午四點,樓望東沒回城區,而是停了車,拿著麻袋上山了。
周茉心里的疑竇陡生,猛地想起,鄂溫克族本就是山林草原民族,擅長狩獵馴鹿和使馬,如果烏沙要躲,他上山豈不是更如魚得水!
而樓望東剛才買的物資和那個麻袋,保不齊就是給兄弟送物資的。
周茉捶了下方向盤,竟然將她往綽河源鎮引!
她就知道,昨天樓望東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烏沙家,而烏沙的媽媽也是故意利用樓望東引走她!
想到這,周茉徑直推開車門,一股混雜著潮濕泥土的冷空氣涌來,她不由打了個寒顫,將羽絨沖鋒衣領拉到頂,擋住半邊臉。
再仰頭,天邊的光又暗了。
尋著男人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周茉跟得并不吃力,但那句老話說得對——天有不測風云。
四面八方的樺樹林吹響風聲,而后細細密密地落下了雨夾雪。
頃刻間,空氣里的陽光變成一種深灰的冷調,周茉深吸了口氣,將沖鋒衣帽子套到頭頂。
因為下雨,樓望東的步伐也放慢了,周茉站在粗壯的大樹后看見他半蹲下身,在地里刨著什么。
隔得太遠,雨又越下越大,她看不太清,咬了咬唇,記得季聞洲的那句話,一切安全為主。
水汽過分足的森林蒸騰起霧,周茉四處張望了眼,看到一處半人高的壁石,中間不規則地凹進去一塊,她連忙窩進去擋住風雨,雙手抱著膝蓋,風還在往里鉆,她撿起散落的一些枯枝桿擋住風口,反正記住了這里,等雨停了她也能上山去搜。
忽然,雨聲中有枯枝被踩得嘎吱碎開的聲音,周茉心跳也隨之一陣陣緊縮,手背已被凍得泛出血絲,她半張臉貓在膝上,直到擋住她的最后一道枯枝被撥開。
黑色山地靴站在壁石前,裹著長腿的沖鋒褲半蹲下,周茉生平第一次被這樣一雙凌厲的眼神壓迫,她無法控制地抖動,聽見他說:“跟蹤我?”
男人搭在右膝上的手微垂,長指間捏著把小刀。
周茉眼瞳猛地一顫,澀出一圈紅暈,對他說:“你知道故意傷人罪要判多少年嗎?我只是路過,在這里躲雨!你別……你把我的樹枝擋回來……”
樓望東整以暇地在風口看著她潮濕的發絲和凍得近乎透明的臉,問她:“怎么稱呼?”
周茉活了二十五年,從未在此情此景,和一個人這樣認識。
她叫周茉,但她現在又不能暴露司法人員的身份接近他,所以,她說:“我叫茉莉。”
男人微微勾了下唇,他的上唇中間是若隱若現的翹,這樣一笑,眼尾也翹,對她說:“茉莉小姐,不要跟我談法治社會,這里是原始森林,狼吃兔子才是天經地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