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車廂內忽然有了些聲流,無話的兩個人,連歌詞都聽得清晰,這時候還有人點刀郎的《情人》——
【用你那火紅的嘴唇,讓我在午夜里無盡地銷魂……用你那淡淡的體溫,撫平我心中那多情的傷痕……】
有時候音樂就是聽個節奏,周茉抬手撓了撓額頭,不得不又提一個話題:“你多大了?喜歡聽刀郎的歌嗎?不然我換一個電臺?”
“二十九。”
“噢……欸?”
周茉忽然想起點話題,來興致地說:“跟我師兄一樣耶,屬羊?”
樓望東眉頭微不可察地凝了凝,沉“嗯”了聲。
氣氛烘托不上去,但電臺終于放完了《情人》,畢竟在荒山野嶺找信號不容易,她怕調走頻道又要找半天信號,索性就讓它繼續播下一首歌,大約是因為刀郎粗獷的嗓音和作詞背景適合草原,所以下一首還是他的歌——
【我知道想要和你在一起并不容易,我們來自不同的天和地……我愿意為你背負一身羊皮,只求你讓我靠近讓我愛你……我確定我就是那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周茉聽到后面有種莫名的喜感,但又似乎不太合適笑出聲,就用掌心蓋住下半張臉,這時車身拐進縣道,四周仍有冰雪,她問:“要喝水嗎?給你擰一瓶?”
沒什么話題的兩個人也就這點話說了,他問:“你帶水了?”
周茉一愣:“你車上沒水嗎?”
然后,她聽到男人微微嘆了聲。
她的“關心”太像走過場,索性就不說了。
電臺滴滴答答沒有信號,她關了收音機,就這樣看著不知何時才到盡頭的路,兩旁參天林海,他們如行走在叢林中的生命,不,或許只有她自己覺得生命渺小,樓望東可不這么認為,他的車在加速。
周茉小聲講:“雪天路滑,小心駕駛,現在這輛車上,不止你一個人。”
樓望東甚至還單手撐在窗邊,指腹劃了劃側額,低落了句:“所以我從不載人,茉莉小姐毅力非凡,現在就勞煩擔心一下小命了。”
周茉心跳突地一空,面上剛才的云淡風輕全無,就連困倦的睡意也沒有了,坐直了身子道:“那我還要連同你的命一起擔憂了。”
男人劃過額側的食指微微一頓,冬末的艷陽緩緩從云層透了出來,不再那么冷的縣道上,連風也放慢了纏繞他們的呼嘯,變得溫和與清凈了。
周茉忽然感受到車座的震動頻率不再不安,視線看向前路,只用眼尾的余光瞄男人的側臉,剛硬的輪廓依然不近人情,但他放慢了速度。她點開導航搜索,問:“一會,可以在服務區停一下嗎?”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說遠不遠,中間倒是可以寬裕一下,等樓望東的越野車開進服務區后,周茉裹上外套開車門,一陣冷風陡然席卷而來,她險些沒推開。
313縣道開過的大興安嶺,一年中有七個月在冬季,風光景色下,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知道,這里的寒冷很難走出去。
而樓望東在下車走動時,面前被遞來了一杯熱奶茶。
眼眸低垂,看到奶茶上氤氳著一張俏白的臉,清純眼珠含著青山的緲煙,對他說:“只有這一款,可能會甜,但就當作補充能量吧。”
周茉在留克家中看到樓望東喝奶茶,那是由原始的黑茶和草原上剛擠出來的鮮奶熬制的,與她這一杯加了香精沖出來的有天壤之別。
上午難得明亮的光和風,他們站在臺階上,面對著遠方遼闊的雪山,指尖被紙杯溫熱時,她看到他鬢邊的碎發被撩起,鋒銳喉結一滾,咽下了一口包裝粗糙的熱奶茶。
有這樣的景色,她這杯奶茶……應該不至于太難喝吧。
這時有牧民趕著一片浩蕩的羊群到達了服務區,遠處是昨日下過雨的澄澈山林,近處是一片可愛的咩咩,周茉從兜里掏出今早揣進來的一次性相機,“咔嚓”定格了今日的一瞬間。
身旁的男人忽然開口,問了句:“你要拍嗎?”
周茉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是問要不要幫她入鏡頭。
“你也覺得這里很美嗎!”
周茉有些興奮地把相機遞給他:“這里只有三十六張底片,現在就剩三十三張了,你等我過去準備好了再按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