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下唇:“怎么不用手機?”
雖然笑她沒必要節省,但他已經接過了周茉的相機。
“因為膠卷相機的存在,是證明每一個瞬間都有價值。”
男人的手掌很大,相機被他握著就像個小玩具,周茉左手握著奶茶杯,擠入羊群中,挑了只溫順的小羊羔,蹲下抱著它的腦袋,一起朝向了鏡頭。
小羊羔的身子好暖,絨毛好軟,她忽然想起為逝去的小羊羔而傷心的烏沙媽媽,臉頰不自覺貼上它,它是那樣溫順,柔弱地叫。
周茉想,烏沙媽媽不止是因為無法主宰被丈夫買賣財產的命運而難過,還是有為心愛的羊羔逝去的悲憫吧。
而站在臺階上的男人,另一道手還松弛地握著奶茶杯,就這樣朝鏡頭給她按了快門。
周茉接過相機時還有些興奮,直到她看見相機顯示的剩余張數,臉僵了,不可置信地問樓望東:“你怎么拍了那么多張啊!”
男人仰頭將奶茶飲盡,掌心一下就將紙杯捏皺了,單手往垃圾桶丟中,深峻側臉映在雪景中,眼底若有似無地攜了絲笑,對她道:“很多嗎?不就證明這一瞬間比許多個瞬間都值得。”
明明指尖握著的奶茶杯已散了熱,周茉低頭抿了一口,風吹了吹,心卻燥熱了起來。
她猜測他是怕自己拍得不好才多按了幾次快門,但……當他這么回應的時候,她決定原諒他。
就因為這一刻值得所以才不惜多費幾張膠卷,可當周茉意識到自己在給他痞壞的行徑找理由時,連自己都驚了下。
從服務區到綽河源鎮就不遠了,上了車后,周茉打開手機在工作群發了個定位。
沒一會兒,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季聞洲師兄的來電。
她抿了抿唇,將電話掛斷。
周茉怕談話中會提及烏沙的罪證問題,樓望東看似對人對事漫不經心,但她剛才只是說了句膠卷是記錄瞬間的價值,他就能借這句話為他多浪費了幾張膠卷的行為脫罪。
她打開季聞洲的聊天框,鍵盤噠噠地敲了句:【在車上,到了回電。】
樓望東抬手將擋光板打下,車廂內視線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周茉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對話人——【師兄】。
他瞳仁一凝,眉梢輕挑,那個屬羊的。
車身駛入綽河源鎮,風聲似乎也消匿了一些,被鋼筋水泥的骨樓抵擋在了圍城之外。
一道巨大的吊裝長線就像古老的樹干,在他們經過的通道上空盤桓,不知在這里停擺了多少年,不生不滅。
周茉的視線被眼前延綿數十米的貯木場所震驚,轉頭看向樓望東:“這個廠子還在運轉嗎?”
男人轉動方向盤,側邊的車窗上倒映著空蕩蕩的荒地,說:“15年后全國停止了進山砍伐,這里的貯木場就徹底停工,不再啟動。”
這時,連風也徹底停了下來。
車輪碾過經年的木屑,灰沉沉的大地躺著一個倒下的巨人,又在上面重新生長出了綠洲。
不知過了多久,周茉的眼前才終于出現一抹亮色——
【艷紅酒吧】。
在這種地方,是非得要取這樣的名字才能有生命力的。
周茉忙推門下車,問樓望東:“這酒吧的店名跟烏沙對象的名字一樣,就是她開的店對吧?”
男人下了車,黑色沖鋒衣沒有拉上前襟,露出了套著羊絨衫的寬闊胸膛,好像一道張開雙手的懷抱,朝她走了過來。
天生凌厲的眼眸微側,朝她落下視線,立領半掩他分明的下顎,她看不見他的唇,只能望到他那雙半明半暗的眼睛,在對她說:“一會見過他女人后,就換個男人追,明白嗎?茉莉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