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夏天賜不躲不避,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拳。
王姐驚呼一聲,急忙奔過來拉開沈丞玨。
沈丞玨以為夏天賜會躲開或者反抗,誰知很快就察覺拳頭落到了實處,不由得一愣,手上松了力度,竟被她拉開了。
王姐惡狠狠地道:“你干嘛打人?夏醫生并沒有做錯什么,錯的人只有你!”
“你現在心情不好,我能理解。我錯在把她藏起來了,可一切的起因都是你。若不是拖得時間長,加上她心情壓抑太久,纖維瘤本不該惡化為乳腺癌的。”
夏天賜低聲道:“第一次手術很成功,眼看就要好轉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大出血,搶救了好久才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那次多虧了譚飛白的幫忙。”
沈丞玨瞳孔一縮,嘴巴張了又合,完全沒有想到譚飛白也有參與其中。
他猛然想起,那晚譚飛白接了電話,告訴自己有個乳腺癌病人需要他幫忙搶救,就離開了很長時間。
難道,那天的病人就是季涼西嗎?
夏天賜沒有理會他的反應,繼續說下去。
“她清醒時曾經提過一件事,說看到季奶奶被人欺負了,她十分著急可又毫無辦法。也許那會她是病情加重了,才出現了幻覺吧。后來她身體就越來越差了,直到今天凌晨五點,并發癥再次發作。”
“我們這次搶救失敗了。”夏天賜鄭重地道歉,“沈先生,對不起,我實在是無力回天。”
沈丞玨一言不發地盯著虛空,眼睛失去了焦距。
刺丨激的消毒水氣味源源不斷地涌入他的鼻腔,嗆得他有些呼吸困難。
醫院里大多的元素都是白色的,墻壁,床單,地板,沒有一點點多余的裝飾,顯得潔白又冷清。
沈丞玨放眼望去,卻看到了無邊的黑暗侵染了整個世界,他仿佛置身一個可怕的噩夢中。
夢里有披著荊棘的惡鬼,它們無處不在,順著每個罅隙鉆了出來,張開血盆大口,齜牙咧嘴地沖他笑。
他恍惚間看見了季涼西的身影,她是那么的弱小無助,躲在黑暗深處默默流著淚。
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一丁點聲響。
沈丞玨的魂魄離了身體,跌跌撞撞地追尋過去,反而迷迷糊糊地跌入了某個深不見底的陷阱,死活逃不出來。
他站在遍地血跡的地底,催眠般自言自語:“不會的,涼西不會死的。她在某個地方等著我,等我去找她,帶她回家……”
沈丞玨的頭腦還是昏沉的,身子繃成一條直線,手指捏緊成拳微微顫丨抖。
他破天荒地不想去相信這個荒謬的世界。
不,這原本就是假的。
沈丞玨擠出一個可怖的笑容,宛若渺小的螻蟻在方寸天地間找到了歸屬,在煎熬的現實里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我不和你們計較了,我回去找涼西。”
沈丞玨這近乎癲狂的模樣,讓夏天賜和王姐都感到了心驚肉跳,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
夏天賜喉頭梗了梗,狠狠心甩出一枚重型炸彈,“涼西的遺書我交給王姐了,你應該看了吧。”
沈丞玨渾身一震,內心燃起的一點火星猛地被人潑了汽油,火勢蔓延到全身各處,燒得無休無止,徹骨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弓著腰。
他腦里的血液狂涌,流過之處神智全失,恣意出籠的意識促使他伸出了手。
“給我,給我。”
縱使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王姐還是明白了,含混地掏了掏口袋,把那薄薄的紙張給了他。
沈丞玨的眼神渙散,似有霧氣轉瞬即逝,雙手顫栗地打開了那張紙。
一看到那歪歪扭扭又似曾相識的字跡,他的臉色馬上變得猙獰可怕,又帶著明顯的脆弱,隨后脫力般地跪倒在地。
這是季涼西的字跡沒錯。
可眼前的字模糊不清,他什么都看不懂了,只感覺到自己的心破碎成一塊塊細小的碎片,毫不留情地扎向周圍的五臟六腑。
好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