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全縣縣令劉文昭,此人是崇禎十三年的舉人。一個地方小小的縣令,朱興明并沒有印象。
不過這家伙倒是官場派頭十足,他倒背著雙手,踱著方步走過來,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倨傲地掃過眼前的一切。那隊正和幾個兵丁立刻像見了主人的惡犬,收起兇相,點頭哈腰地退到一邊,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縣令劉文昭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卻刻意端著官腔,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他目光掠過被毆打的旺財,又掃過那輛半舊的青篷馬車和車旁沉默壓抑的孟樊超,臉上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最后,他的視線落在緊閉的車簾上,眉頭不耐地皺起。
“怎么回事?”
他似乎是故意拖長了調子問那隊正,仿佛在審問一件微不足道的瑣事。
“回稟縣尊大人!”隊正立刻挺直腰板,指著旺財和馬車,聲音洪亮地告狀:“這幾個刁民,強闖城門,拒繳過路錢,還出言頂撞!小的們按規矩辦事,這刁民還敢搬出什么‘法度’來壓人!小的氣不過,才教訓了一下!”
對于這種小事,劉文昭顯然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他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目光如冰冷的注視著紋絲不動的車簾上。他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主宰生死的狂妄:
“法度?在這山全縣的地界上,本官說的話,就是法度!”
或許,他覺得馬車內的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瑟瑟發抖了。
劉文昭慢條斯理,態度蠻橫之極:“管你是哪里的行商,到了本官的地盤,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懂不懂規矩?十兩銀子,痛快點拿出來!不然……本官治你們一個‘聚眾抗法’、‘沖撞城門’之罪,連人帶貨,統統下獄!讓你們知道知道,什么叫王法!”
“這廝,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馬車內的朱興明,低聲說了一句。一旁服侍他的來福,心頭顫了一下。
是啊,大明治內的官員雖說貪腐橫行,但是如劉文昭這般沒腦子的家伙并不多見。
“王法?”
一個低沉、平穩、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聲音,如同沉睡的巨龍蘇醒后的第一聲低吟,驀地從那青布車簾后傳了出來。
這聲音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瞬間穿透了縣令狂妄的叫囂和兵丁的嘈雜,清晰地落在每一個人耳中,讓所有聒噪戛然而止。空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攥緊,驟然凝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王霸之氣,自朱興明繼位以來,無形中他的氣場就出來了。
來福對眼前的這個皇帝,愈發的畏懼了。他感覺自己的主子,如今的模樣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
縣令臉上也有一絲的慌亂,他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那半舊的青布簾子,被一只骨節分明、穩定異常的手,從里面緩緩掀開。一張年輕卻無比沉凝的面孔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