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興明沒有看厲貴妃,徑直走到崇禎榻前,將手中那兩份沉甸甸的卷宗,輕輕放在了紫檀木的小幾上。卷宗封皮上,沒有任何題簽,只有冰冷的墨跡。
“山全一案,兒臣已查明。主犯劉文昭,畏罪自戕于獄。從犯安州知府李琛,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兒臣已下旨,賜其自盡,家產抄沒。”
崇禎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此等蠹蟲,死不足惜。皇兒處置甚當。”
“父皇,”朱興明話鋒一轉:“此案牽涉之深,遠超兒臣所料。李琛不過一介看門之犬。真正主謀,隱匿幕后,其罪滔天,其行,,已動搖國本。”他刻意加重了“動搖國本”四字。
崇禎的眉頭皺了起來,臉上的輕松之色漸漸褪去。
厲貴妃渾身一顫,手里的荔枝掉在了地上。
崇禎看了厲貴妃一眼,狐疑地拿起上面那份卷宗。
起初是隨意掃視,但很快,他的眼神凝固了。捏著卷宗的手指開始微微顫抖。
隨著目光下移,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卷宗上,徽王府管家胡三的供詞、與厲貴妃宮中太監的密信抄件、江南米行的交易憑證、安州府“孝敬”徽王府和厲妃宮中的賬目清單,,一筆筆,一件件,鐵證如山。
厲貴妃早已花容失色,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如雨下,聲音凄婉:“陛下。太上皇。臣妾冤枉啊。這,,這定是有人構陷。臣妾久居深宮,一心侍奉太上皇,怎會,,怎會與外臣勾結,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那李琛狗急跳墻,胡亂攀咬。求太上皇、陛下明察啊。”
崇禎生平最恨的,就是這些貪腐的官員。當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倒賣官糧、以沙充糧、與厲家勾結牟取暴利的詳盡罪證時,尤其是看到徽王府管家供述中那句‘王爺說,太上皇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時,崇禎憤怒的將卷宗甩在了厲貴妃跟前。
不知過了多久,崇禎才緩緩轉過頭,看向一直沉默侍立、面沉如水的朱興明。
“皇兒,,”崇禎的聲音沙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此案,,依你之見,該如何了結?”
朱興明深深一躬:“父皇,此案牽涉宗室與后宮,兒臣,,不敢專斷。唯請父皇圣裁。”
崇禎確實是老了,他不似之前那般的決絕。嘴角竟然顫抖起來,看向了心愛的厲貴妃,又看向了朱興明。
“皇兒,厲妃實有大過,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懿安皇后張嫣到了。
懿安皇后一來,即便是作為太上皇帝的崇禎,也得規規矩矩的站起身,恭迎起來。
“見過皇嫂(皇伯母)。”
懿安皇后張嫣也不客氣,直接走到了御前,坐在了崇禎先前的位置上。
只見張嫣目光如刀,厲貴妃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崇禎更是如小兒一般垂下了頭。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宮闈內宮之事。我大明國祚三百余年,自太祖皇帝起,對外戚干政便是深惡痛絕。朱由檢,列祖列宗的遺訓,你都忘記了么!”
說到最后,張嫣的語氣已經嚴厲了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