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的胥吏收了她的“孝敬”,卻只是敷衍:“錦衣衛拿的人,我們順天府怎么管?回去吧,等著消息。”
等了數日,毫無音訊。她又去敲都察院的門,狀告錦衣衛濫用職權,枉抓良民。都察院的御史倒是接待了她,聽完陳述,也只是捋著胡須,打著官腔:“此事……涉及廠衛,干系重大,需得查證。你且回去,若有消息,自會傳你。”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王氏跑遍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衙門,得到的不是冷漠的推諉,就是毫無結果的等待。
丈夫在獄中生死未卜,家產耗盡,走投無路之下,這個原本柔弱的婦人,心中萌生了一個絕望而大膽的念頭——敲登聞鼓!
登聞鼓,設于長安右門外,專為民間有極大冤情者,可直訴天聽。
但敲此鼓,需滾釘板,承受巨大痛苦,非九死一生不能近前。且一旦所告不實,便是欺君大罪,立斬不赦。因此,非到萬不得已,無人敢輕易嘗試。
這一日,天色未明,寒風凜冽。王氏穿著一身素衣,用盡全身力氣,向著那面象征著最后希望的登聞鼓,一步一步走去。
鼓樓前的廣場上,那布滿尖銳鐵釘的木板,在晨曦微光中閃爍著冰冷的寒芒。
她回頭望了一眼詔獄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然后閉上眼,猛地向前撲去!
“呃啊——!”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鐵釘刺入皮肉,鮮血頓時染紅了木板。她強忍著幾乎要讓她昏厥的痛苦,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前翻滾。
守衛的軍士被驚動,看到這一幕,無不駭然。
終于,她滾過了釘板,渾身鮮血淋漓,掙扎著爬起,用顫抖的、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鼓槌。
“咚——!咚——!咚——!”
沉重而悲愴的鼓聲,驟然劃破了清晨的寧靜,傳遍了皇城內外!
乾清宮內,朱興明剛剛起身,正準備用早膳。
這鼓聲傳來,他執筷的手頓時停在了半空。登聞鼓響,必有驚天冤情!
“劉來福。”朱興明沉聲道。
“奴婢在!”劉來福慌忙應道。
“速去查明,何人敲響登聞鼓,所為何事!”
“奴婢領旨!”
不多時,劉來福帶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王氏,以及順天府和錦衣衛的緊急奏報,匆匆返回。
“陛下,敲鼓民婦丁王氏,狀告錦衣衛枉抓其夫丁國良,稱其夫僅以制作玻璃瓶罐為生,并未犯法,卻被錦衣衛以‘私制玻璃重罪’投入詔獄,嚴刑拷打……”
朱興明聽著劉來福的稟報,看著地上那個血人般的婦人,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接過駱炳和順天府尹周德安呈上的請罪和情況說明奏疏,快速瀏覽。
奏疏中,駱炳將責任推給下屬“理解上意有誤”,并強調是為了維護官營利益;周德安則奏稱此事涉及廠衛,地方衙門不便干涉。
“維護官營利益?理解上意有誤?”朱興明猛地將奏疏摔在地上,勃然大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