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貿部簽完合同后,李奕濤就住了東柏林的一家外事酒店,他還需要在這里和生產廠家進行商談,討論技術轉讓的具體事宜。
正當他在前臺領取鑰匙時,突然聽見熟悉的笑聲。
朝電梯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和一位蘇聯軍官走了過來來。
是娜塔莎,她怎么在這?
她穿著剪裁考究的皮草大衣,金發盤成精致的發髻,與去年在蘇聯產品展會時一樣明艷照人。
兩人的目光在水晶吊燈下相遇。娜塔莎的笑容凝固了,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突然抓緊了嬰兒車的扶手。
“李奕濤?”她的英語沒有絲毫的俄語腔調,她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問道:
“你……怎么會……“
娜塔莎身旁的蘇聯軍官瞇起眼睛,打量著李奕濤,目光中帶著疑問。
李奕濤舉起剛簽的合同:
“玻璃杯技術引進,就是你說的那種摔不碎的玻璃杯。”
他努力控制著視線不往娜塔莎手上飄去,吸引他的是嬰兒車。
她……結婚了!
甚至還有了孩子,嬰兒在嬰兒車里熟睡著。
“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
“我是代表團翻譯。”
娜塔莎快速切換成公事公辦的口吻,但睫毛微微顫抖著。軍官輕輕地咳嗽一聲,她只好匆匆道別:
“祝您在東柏林愉快。”
李奕濤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大衣下擺在旋轉門中一閃而逝。他摸了摸西裝內袋——那里除了錢包之外,還藏著他們一直展會后的合影:娜塔莎依偎在他的懷中,漂亮的臉蛋上盡是燦爛的笑容。
站在酒店走廊猩紅的地毯上,李奕濤手中裝著技術合同的公文包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在到了房間后,輾轉反側的李奕濤就那樣心魂不定的躺在那,終于,控制不住內心想法的他,他還是走出了房間,然后,就坐在大廳里等著,大廳里有不少年青的男士或者女人,他們都是翻譯,這是外事酒店最常見的一幕,他們隨時準備為外國客人服務。
但是他們還有一個身份——史塔西的合作者,或者本身就是史塔西的特工。雖然這是李奕濤第一次來東方國家,可是他從自己的保鏢那里了解了一些這邊的情況。
他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里,偶爾的會拿起報紙看看,倒不是裝裝樣子,他確實讀得懂德語,在報紙上,他意外的看到娜塔莎的照片,她跟在蘇聯外貿部長的身后。
“她并不是德語翻譯啊?”
或許她也懂德語吧。
就這樣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李奕濤終于看到娜塔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就她自己,不對,還有那個嬰兒車。
看到她走了大廳往電梯走去時,李奕濤急忙跟過去。
電梯里,娜塔莎推著輛蘇聯折迭式嬰兒車,金屬支架在頂燈下泛著冷光。她看著走進電梯里的男人,藍色的雙眸中閃過著一絲難掩飾的歡喜。
“你一直在這里等著嗎?”
“他叫什么名字?”
李奕濤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安德烈。”
“他多大了?”
娜塔莎的手指輕輕撫過嬰兒車篷布上的雪花圖案。
“四個月零十六天。”
李奕濤沉默了下來,原來她剛回到蘇聯就結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