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習慣了趙大娘說話夸張,宋玉枝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哪里是能掐會算啊。”她笑著說給趙大娘聽,“今日那公子是第一次來碼頭,對哪里都不甚熟悉的樣子,但一路走到我們這兒,他掃了一眼我和胖嬸的樣貌,立刻直奔咱家就過來了。后頭我說咱家只剩下蓋澆飯,他也說知道這個。想來是他認識的人里有來過咱家光顧,回去后還特意提過。”
“當然更重要的是,前一日威遠鏢局的少年鏢師給我們學過那王家少爺倨傲挑剔的模樣,我記憶猶新。他是真的很擅模仿,將一個人慣常的神情舉止學出了八九分神似。他進來后,我就大概猜著他的身份了,后頭再結合少年鏢師們對他的挑剔但大方的描述,這猜測便可坐實了。”
趙大娘已經習慣了宋玉枝的敏銳和聰慧,聽完這解釋她點了點頭,“那你咋說他后頭不會再來了?”
“昨日錢鏢頭他們也說了,當天就要動身離開豐州城,前往京城了。雖然不知道為何多留了一日,但今日那王家公子也說了,他午飯后還有要事,耽擱不得。想來就是真的要動身了。還有就是……”
還有就是少年鏢師們提過,那王家少爺身邊還有好些個小廝。日常喜歡把小廝們指使的團團轉。
今日那王家大少爺卻是孤身一人前來,想來是自重身份,不想讓人知道他居然光顧了這樣一個普通到有些寒酸的小攤子。
莫說他就要離開豐州城,就算還要長久待著,怕也是不會抹開面子常常過來的。
趙大娘道:“種善因,得善果。說來還是因為你和錢鏢頭他們結了善緣,才有了這王家公子來光顧。就是可惜了……”
是真的可惜,要是能有這樣一個不差錢的長線主顧,不只是掙得多少的問題,隔壁那胖嬸也就再沒有兩家客戶層次不一樣的說頭了。
“做買賣嘛,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按部就班的經營下去,會越來越好的。總不能指著這樣難得一見的闊綽客人發家致富。而且大娘實在沒必要和那胖嬸置氣,咱們這固定攤位攏共就租了半年。這時間說慢也慢,說快也快,我現下還記得剛到碼頭上遇著您,您還一副看不上我的模樣呢,這一眨眼都小半年過來了。等半年一過,咱們離了那兒,保管您連那胖嬸是圓是扁都不記得了!”
周氏還不知道她們兩人之間的淵源,聽到這里就從針線上頭抬起眼。
趙大娘直呼冤枉,“那會兒你梳個男子發髻,又黑又瘦,比現在還瘦,我還尋思是哪里來的黑小子,居然把老娘的推車給買了……”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笑起來。
外頭醞釀了大半日的春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
在雨聲中說起一些有趣的舊事,趙大娘也就不糾結那位王家大少爺不能成為自家長線主顧的事兒了。
又說富家公子那頭。
宋玉枝還真沒猜錯,他還真就是雇傭了錢鏢頭他們的王家大少爺。
這事兒其實還得從昨日說起。
前一日少年們還分三桌,把桌上的東西吃了個一干二凈。
但錢鏢頭和王管家單獨一桌,同樣分量的菜,他們用飯時還以商量后頭趕路的注意事項為主,他們二人是完全沒吃完的。
尤其那王管家好像還有著富貴人家通病,就是完全不碰下水。
那道紅燒肥腸只錢鏢頭一個人動了,還剩下半盤子。
農家出身的少年哪里能見到浪費?
湯湯水水那些不好打包,但紅燒肥腸可以,他們跟宋玉枝要了油紙,把那道還剩一多半的紅燒肥腸給打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