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的時候,簇擁在霍老夫人身邊的一眾夫人少不得把她一通打量。
宋玉枝根本沒把這次送行當成正式交際的場合,身上穿的就還是鋪子里的鵝黃色對襟工作服,梳著閨閣女兒家常見的發式,簪著沈遇送的那根玉蘭花枝銀簪,胳膊上挎一個蓋著細布的竹籃……
在一眾或富貴逼人、或清雅脫俗裝扮的眾人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甚至比不得福福這樣得臉的家生丫鬟。
但宋玉枝生的好,杏眼桃腮,唇紅齒白,笑容明媚。被眾人圍著從頭到腳一通打量,更是不見一絲畏縮羞怯之色,落落大方。
故而等霍老夫人同宋玉枝寒暄完,便有一位夫人笑道:“好個標致貌美的小娘子,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歡。也難怪霍老夫人待小娘子這般親厚。便是我瞧了都愛得不行,恨不得拐回家去同我家姐兒做伴呢。”
霍老夫人笑著覷她一眼:“說這樣的話作甚?你仔細瞧瞧她,難道不認得了?”
那夫人再把宋玉枝一通瞧,半晌后才道:“瞧著是有些臉熟,好像是在哪里見過……”
她不認得宋玉枝了,記憶力遠超常人的宋玉枝卻是記得她的。
說來還是去歲臘八粥會,今日前來送行的各家女眷絕大多數都出席了。
說話的這位夫人也是如此。
當時她瞧不上宋玉枝只是個攤販,卻也不好駁霍老夫人的面子,便尋了個理由,只從宋玉枝這兒定了一桶臘八粥。
后來宋玉枝按照登記好的訂單,去她家送粥,她家的那門房也頗為高傲。
甚至都不用手去接宋玉枝手里的粥桶,只讓宋玉枝把粥桶擱地上,他隨意地用腳把粥桶撥攏到一邊……
當然記得歸記得,宋玉枝也不會在場合上,大喇喇地復述一遍經過,便只是笑道:“去年臘八粥會,我僥幸拔的頭籌。承蒙您瞧得起,我還往您家送過臘八粥……”
這樣一說,那位夫人便想起宋玉枝了。
也不怪她健忘,畢竟那會兒宋玉枝才到豐州城落腳,又黑又瘦,一臉一手的凍瘡,還日常穿著個黑漆漆的大襖子。
跟現在實在是判若兩人!
時常在外交際的人自有一副玲瓏面孔,那夫人臉上笑意更甚,接著道:“原來是你呀。可真是一樁緣分!早些時候我就覺得小娘子氣度不凡呢……”
霍老夫人笑呵呵地擺手道:“這孩子自有一番造化,如今在長纓街附近開了個食肆,叫‘宋記食府’,招牌上刻著玉蘭花枝的那家。”
話說到這兒,眾人自然接口道:“宋記食府,可是端午游街宣傳的那家?我早就想去試試口味了。”
“可不是?去年小娘子能在臘八粥會贏過各大酒樓,手藝定然沒話說。”
“真不愧是老夫人看中的人,年紀輕輕便能獨當一面了。”
各色不重復的夸贊不絕于耳,換成旁人,早就被夸得飄飄然。
宋玉枝仍然噙著不卑不亢的笑意。
直到霍老夫人對著宋玉枝道:“好孩子,別陪著我們這些大人了。去同繁星說說話吧。”
宋玉枝這才福身告退,隨著福福去尋霍繁星。
與眾人分別之后,宋玉枝便淡了笑,若有所思,總覺得情況跟自己想的不大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