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角落里,身形高大的青年依舊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箭袖短打,負著雙手站在驢車旁。
長身當立,淵渟岳峙,莫名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宋玉枝通過關卡后,一眼就瞧見了他。
幾乎是同時,沈遇也瞧見了宋玉枝。
他對著宋玉枝輕輕笑了笑,將驢車上的腳蹬放了下來。
宋玉枝頗為意外。
鋪子里事情多,她其實并沒有安排人來接。
反正今日霍家人動身,衙門那邊出動了好些官兵來維持秩序。
料想那些個現下只敢在風雨夜偷襲的水匪,也不敢在青天白日里生事兒。
她便沒想過沈遇會來,更沒想到他還租賃好了一輛簡易的驢車。
碼頭上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宋玉枝就先坐上了車,坐定之后才詢問他怎么過來了?
沈遇坐在車轅上,抖動韁繩。
等驢車不徐不疾地開始往城內駛去,沈遇才開口應道:“你走前把早市的吃食做完,說很快就回來,結果早市快結束了,也沒見你的人影。一去這樣久,好些個食客都問起來了,連你娘都從針線鋪子里都來問了好幾遍……我便想著過來迎一迎你。”
說完,沈遇沒聽到宋玉枝的回應,便偏過頭接著道,“東家是不是又要說我主意大?這租賃驢車的銀錢的你從我工錢里扣就是……”
車簾隨著驢車的行駛而微微晃動,沈遇說著話便透過車簾的縫隙,見到了宋玉枝肅著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立刻淡了笑,詢問這是怎么了?
宋玉枝正是沒頭緒的時候。
若是旁人問起,她大概會先敷衍過去,而后自己先安靜地思考個清楚明白。
現在問起的人是沈遇,宋玉枝便撩了車簾,確認近處沒有其他行人和車輛,言簡意賅地把上午的事說與他聽。
末了,宋玉枝蹙起秀氣的眉頭,“霍老夫人和霍小姐待我態度反常,尤其后頭霍小姐突然問起我家的戶籍,又說朝廷可能會更改詔令……”
沈遇思索了半晌,突然接口道:“南邊的戰火止不住了。天下要亂了。”
冷不定的這么一句論斷,宋玉枝越發一頭霧水,下意識地問了句:“什么意思?”
問完,也不用沈遇再特特解答,宋玉枝忽然就福至心靈,豁然開朗。
年節上她剛從古家夫妻那里,聽說了南邊出了反軍。
沒過多久,霍繁星便來知會宋玉枝,說朝廷要下催婚令了。
當時宋玉枝只從上輩子學過的歷史知識出發,覺得這種詔令并不算多稀奇。
現在想想,時間點會不會太過巧合了呢?
催婚的詔令看著像是在針對未婚的姑娘家。
那有沒有可能,那詔令真實的意圖,是在針對那些沒家沒口、沒家沒業的男人呢?
從古到今,這樣的男人都是不穩定的隱患。
尤其是戰火綿延的當下,這些人說不得腦子一熱,就投奔反軍去了。
把大楚的姑娘家逼著出嫁,等這些人有了家室,自然也就不可能那般“瀟灑”了。
若霍繁星真正想透露的是這個消息。
那么也難怪霍家人會表現得對她那么親厚。
不只是像宋玉枝一開始想的,霍家人想幫著宋記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