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好笑地轉過臉,看了小小年紀,就開始充當情感導師的弟弟一眼。
見自家姐姐沒有不悅,宋知遠又把她的腦袋給擺正,接著一面為她揉按穴位,一面繼續道:“我知道姐姐的腦子里裝著事兒,裝著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多的事兒。有鋪子里的經營事項,有前路不明的未來,今日更還想著幫娘和我解決戶籍……”
“可是姐姐,感情是不需要想那么多的。我看的出來,你也是喜歡沈大哥的,對不對?”
宋玉枝淡了臉上的笑。
經過這么一段時間,自家這弟弟比她意想中還成長的快。
已經不是去年那個恁事不懂的孩子了。
他不再是強裝大人,而是真的已經無師自通了很多道理。
宋玉枝也不再是過去那個,半點不開竅的木頭疙瘩了。
她坦然承認道:“我確實是屬意他的。可是……”
“這還可是什么呢?”宋知遠是真不明白了,“你們互相喜歡,那成婚不就是很順理成章的事兒嗎?”
小家伙手里沒個輕重,急急地說話的時候,手上便不覺加重了力道。
宋玉枝有些吃痛,把她從自己背后拉到身前。
姐弟倆挨在一處坐著,宋玉枝接著和他心平氣和地道:“可是姐姐也有別的擔心呀。男女成婚,彼此鐘情,你情我愿當然是最要緊的。可后頭天長日久地過日子,卻不光需要這份情意,需要磨合,需要彼此包容……我和你沈大哥認識的時日不短,一起面對、經歷過的事兒也不少,但是姐姐和他前頭都太忙了,十天半個月碰不到面……”
她這樣一說,宋知遠就明白了,“姐姐是怕和沈大哥彼此了解不深,倉促成婚,來日和沈大哥成為一對怨侶。”
這下子宋玉枝是真的吃驚了,“你怎么連怨侶都知道?可別說是從前書上看過的!”
“書上沒教,但我就是知道。像狗蛋爹娘那樣的,就是怨侶嘛!”
狗蛋家也是清水巷街坊四鄰中的一員。
端午那會子宋玉枝要招小伙計,狗蛋他娘心存疑慮,沒上趕著報名。
結果一步錯、步步錯,后頭宋記開業,招聘正式伙計,狗蛋就更輪不上了。
為了這個事兒,狗蛋爹娘沒少吵嘴,互相怨懟。
狗蛋他爹嚷著:“當年看你文文靜靜,沒想到娶了個鼠目寸光的潑婦!要是你前頭給咱兒子報名,咱家可不是眼下這種日子!”
狗蛋他娘則是毫不示弱地嚷嚷回去,“當年你還是十里八項出了名的、憨厚老實的后生呢!現在呢?現在你自己沒本事,讓我們娘兒倆過上好日子,現在還反過來怨我?”
連帶著宋家小院這里都時常聽到動靜。
周氏心腸軟,一開始還覺得是自家招工惹出來的這場風波,略有些過意不去。
張大嬸發現了,私下里跟她說,狗蛋爹娘早就感情不睦了。每年遇上點事兒,都會互相推卸責任,鬧上幾次。次次都是吵的不可開交。
招工的事兒不過是個引子。
除非他們二人轉換了性情,亦或者是后半輩子都順順利利的,否則就沒有真正安寧的那一日。
而且也不用擔心他們會真的鬧將開來,他們夫妻為了狗蛋,也不會真的鬧到休妻或者和離的地步。
后頭果然如張大嬸說的,狗蛋爹娘在吵了月余之后,又跟前頭一樣過日子了。
現下宋玉枝按著弟弟的話想了一遭,覺得他還真沒說錯。
狗蛋爹娘性情不合,卻為了孩子不得不過下去,互相折磨,把自己變得都不像自己了,不是怨侶是什么呢?
宋玉枝點了點頭,輕嘆一聲,“你說的不錯,我就是擔心現下因著情勢,二人倉促成婚,將來從他口中聽到,亦或是從我口中說出,類似‘若不是當年朝廷生變,我也不會娶你/嫁你’,那樣悔不當初的話……”
宋知遠把小腦袋輕輕靠在她的肩上,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問說:“姐姐,當時咱家剛在豐州城落腳,沒幾天你就去碼頭開攤了。那會兒咱家好窮啊,你不怕做買賣蝕本嗎?真要是蝕了本,咱家可就真揭不開鍋了。”
宋玉枝伸手輕輕擰了擰他圓乎乎的臉蛋子,“姐姐的手藝在呢,賣點吃食還能蝕本?真要蝕本,我也有信心從別的途徑掙回來!”
說到這兒,宋玉枝明白了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是啊,她從來不是瞻前顧后、猶豫不決的性子。
相反,她素來是敢想敢干,雷厲風行的很!
怎么到了處理感情上,就這般優柔寡斷,怕這怕那呢?
“姐姐不是潑婦,沈大哥也不是矬子。你們都是很好的人,真遇到事兒了,也不會互相推諉責難。當然姐姐的擔心也不無道理,未來遇到什么事兒,你們會變成什么樣,都是未知的,但也不能因為那份擔心,就耽誤了當下呀。”
還別說,經過宋知遠這么一點撥,宋玉枝忽然就思緒清明了——
未來不可知的風險那么多,何必現在就杞人憂天呢?
虧她還勸著周氏莫要因為還沒影兒的事憂思太過,因噎廢食,敢情她自己在面對感情的時候,居然也有這樣一面!
人就是應該活在當下!
就如宋知遠一開始說的,當下只要是她和沈遇是你情我愿的,這便足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