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春氣早,斗回杓,
燈焰月明三五宵,
綺羅人,蘭麝飄,
柳嫩梅嬌,斗合鵝兒鬧……
大都的新年,必須從皇宮大明殿開始。
只是至元二十八年新年的第一天,天公似乎并不太愿意作美。不僅沒有給這座皇都降下丁點的陽光,反而引來漠北草原深處的寒氣,將整座大都,凍成一個巨大的冰牢。
雪花紛紛揚揚而下,還未落地,便結成一片片結實薄冰,砰然砸落。
無論是道路、房舍、寺廟,宮殿,或是候立于宮殿之外,哆哆嗦嗦的這群王公貴族、文臣武將,都被一視同仁地灑上一層厚實的白色。
身著白色朝服的姚燧,與這些參加元日朝會的同僚一起,已經在崇天門外的風雪之中,靜靜地“待漏”了半個時辰。
風不算大,卻能從裘衣的縫隙之中,直沁入骨。
姚燧卻似乎感覺不到寒冷,只是呆呆地看著大明殿上的那一片逐漸消失于雪花之下的藍色琉璃瓦。
這抹藍色,與這座城市一般,如同那位曾經叱咤風云的老人,或許即將被世人所遺忘。
姚燧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感傷,還是期盼。
他也不知道,當這位執掌天下最高權柄之主,一旦離開了這個世界之后,這座都城、這個王朝,是否會重新陷入混亂之中,或是從此政清人和?
他唯一知道的是,這樣的新年,絕非是他想要的新年。
從來都不是!
很久之前,蒙古人便有自己的新年。
只是與絕大多數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一樣,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新年到底會是在哪一天。
九月秋日,草長鶯飛,牲畜肥壯,奶食豐富,這是草原牧民一年之中最幸福的日子。于是蒙古人便將他們的新年定在這一個月之中,并將其稱為“白月”或“查干薩日”。
為了能稍微地明確新年的時間,成吉思汗在統一蒙古國之初,采用了草木紀年法。
“一歲一枯榮”,一年草木的變化,被蒙古人當作季節分隔的依據。并以此分為草青、草黃兩季。
后來又增加了草盛、越冬兩季,而湊成四季的輪轉。并稱為“合不兒”、“諄納”、“納木兒”、“兀不勒”。
這種紀年法,簡單方便。哪怕再沒文化的牧民,也一目了然。
可是,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依然不知道應該在哪一天慶祝他們的新年。
入主中原之后的蒙古人,首先接受了中原的歷法,以此實行十二獸名的紀年。又在這基礎上,推行五色陰陽、干支與十二獸名相配的紀年法。
結果便是讓更多的蒙古人,徹底分不清年月。
蒙古是個極為堅守自己傳承的族群。
對于任何外來的文化,都懷著極大的敵意。哪怕要吸收,也是抱著排斥的態度。
面對延續了數千年的漢家文明,蒙元如同面對一只洪荒巨獸,既想吸其血、得其庇佑,又在小心翼翼地提防著這只巨獸隨時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