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逆流而上的輕舟,緩緩地停靠在重慶的碼頭之上。
范梈與黃澤相互攙扶而下。
杭州詩會上,得到甄鑫親手為其賦詩的范梈,雖然并未一步登天,卻從那之后,開始明白了自己的未來到底在哪,自己應當如何去做一個“其道大光”的少年人。
為此,他放下所有本就不多的架子,秉著日月島“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的指導思想,在杭州寧海閣任勞任怨地打了一個月的短工。
而后,隨船隊到海上,考察各處海島。在船上當水手、船夫,在島上當泥水工、搬運工。
自浙江沿海南下,在泉州為珍海閣伙計,在廣州為天海閣伙計。
半年時間,繞行大半國土海域。
又去日月島上,在學校里當了一個月的義工兼教師。
與范梈一起,自杭州被派去各地經受如此折磨的人有不少,可是全程能堅持下來并達到考核標準的,唯有范梈一人。
于是,開拓重慶市場的重任,便被交到范梈的手中。
與歷經折磨的范梈不同,這半年多時間,黃澤活得相當滋潤。
黃澤祖上本為長安人,在北宋年間遷居四川資州。時蒙哥汗攻打四川,黃澤父親便帶著他前往江西九江投靠其伯父。
元軍攻入江西,黃家與大多數的江西官民一起,順勢而降。
亂世之中,能保住家人性命的,或者得有奴顏婢膝的本事,或者得有審時度勢的能耐。
黃家,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連續躲過兩次戰亂,使得圓滑的處事態度,幾乎成為黃家的家訓。
在杭州之時,黃澤雖然也看好日月島的增長態勢,卻并沒有準備把自己當作日月島的一員。而是四處尋師訪友,不僅是方回這種人的座上客,也能得到林景熙、胡三省等江南宿儒的欣賞,還與北地的一些文人結下相當深厚的友情。
十九歲的范梈能力雖強,可是畢竟年輕。第一次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難免心里有些發虛。
身為半個四川人,加上又是范梈的同鄉好友,黃澤便被臨時聘請作為副手,陪同范梈一同前來到重慶。
作為四川行省面對江南的門戶,想入四川,重慶是絕對避不開的首站。
對于這座城市,江南人的感情是相當復雜的。
雖然也在長江沿岸,但無論是重慶人還是四川人,都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江南人。
正如蜀、吳、魏三分天下之時,天府之國自認有足夠的地理優勢來對抗天下的紛爭,而獨立于南北之外。
蒙哥汗暴斃于重慶釣魚城,使得蒙古軍被迫全線退軍。可以說重慶幾乎以一己之力挽救了當年的宋國。
是以,當忽必烈重新將目光瞄準南宋之時,只能被迫放棄四川而花了七年的時間來攻打襄樊。
元軍兵臨臨安,趙宋皇室被迫下詔令舉國降元。重慶卻拒不受詔,堅決不降。
四川制置使兼知重慶府張玨守重慶,其副將四川安撫使兼知合州王立守釣魚城。兩城雖然互為犄守,可是外無援兵,內已絕糧。重慶失守之后,釣魚城腹背受敵。
為了保住全城十數萬百姓的性命,王立只得打開城門,向西川元軍統帥李德輝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