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朝廷一個多月時間有氣無力的追查,大都亂七八糟的流言不僅未能得到平息,反而愈傳愈兇。
不斷有朝廷大員出來辟謠,說大汗皇帝還在,朝政并沒有被旁人把持,卻依然無法讓人信服。
因為所謂還在的大汗皇帝,終究無法出來見人。
而在這樣的謠言之中,糧價終于以無法遏制的態勢飛速攀升。去年此時,大都的糧食每石不過兩貫鈔,合一兩現銀。半年前糧食出現危機時,雖然紙鈔飛速貶值乃至徹底作廢,但是糧價其實一直穩定在每石二兩現銀之內。
但是現在,糧價已經突破了每石五兩現銀!
整座城市都陷入哀嚎之中。
那些被欠薪的底層官吏與大量的軍中士兵,又開始索要薪俸以維持他們最低的生活所需。
蒙古王公們,則開始紛紛站隊,私下商量到底該接哪位王爺迎至大都,以接管朝政。
元氣大傷的畏兀兒人,以各種各樣的手段來發泄他們的不滿。
漢人的文武官員,一樣無法幸免于難。或被強行征收資產,或被要求表明立場,或被人埋怨漠視百姓之苦,或被朝官質疑私通日月島。
雖然里外不是人,卻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
整座大都城,已經幾乎被暴躁而憤怒的情緒包裹其中。只要一點火星,便很可能被炸毀殆盡。
十月廿八,無月之夜。
一支著半身甲的步卒,舉著火把,自城北的健德門肆無忌憚地沖入大都城。
這些步卒絲毫沒有想要隱瞞自己的行蹤,雖然只有百人,手中也未見強弓勁弩,卻走出橫掃千軍的氣勢。
連負責夜間巡邏的警巡院衙役,也莫名地退避三舍。
以這百人,想在大都城興風作浪,顯然遠遠不夠。對付一般的百姓也不用出動這樣的陣勢。便有人猜測,必然是某個權貴之家在今晚要遭殃。
于是便有好事者,遠遠跟隨。說不定可以趁亂時,撿些便宜帶回家。
大都城內,正常情況下夜間禁止出行。各里坊間設有圍墻和門禁,三更至五更時分一律關閉,不得通行。
可是這支百人隊,卻如入無人之境,一路穿行無礙,自北城直抵西南城,停在梁王府門前。
自甄鑫逃離大都之后,梁王府就被怯薛軍派兵重點管控,王子松山已經被禁足在府內,數個月時間不得出門。
可是連松山自己都不知道,監控他的怯薛兵早已撤離了王府。
“咣!”緊閉的王府大門,被一腳踹開。
聽到動靜的門頭,還未能睜開惺忪的睡眼,便被一刀割去了腦袋。
院內警叫聲四起,匆匆忙忙擁來的王府護衛,看著這一支氣勢洶洶的隊伍,人人頭皮發麻。
王府只被允許有一百護衛,有過半人護送高寧前往云南,這些天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十來個人。如今只剩下二十多個護衛,無論是在人數還是氣勢上,都弱了對方許多。
巴拉手提戒刀,橫在護衛之前,怒道:“你們是誰?膽敢私闖王府,不想活了嗎?”
為首的百夫長從懷里掏出一份敕令,朗聲說道:“尚書省接到舉報,懷疑梁王府勾結奸商,囤積糧食,哄抬糧價以謀暴利。某,奉尚書省之令,徹查梁王府,并拘松山到案。違令者,斬!”
巴拉環視這支隊伍,竟然全是畏兀兒兵!
尚書省什么時候有資格管到王府頭上了?巴拉氣得話都有些不利索,刀尖前指,罵道:“哪來的狗、狗東西,竟然敢、敢到王府來撒野!”
“你們,這是要抗令?”畏兀兒百夫長沉聲問道。
“你們……我……”
打肯定打不過,接受徹查顯然也不可能,巴拉一時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