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中書省丞相安童,于第一時間憤然質疑尚書省。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宮中當即便做出反應。一道圣旨出來,安童被趕出大都,統率一萬兵馬,鎮守榆關。
作為四大怯薛長之一,安童自然不缺領兵的才能。而且面對可能南下的那木罕,似乎只有安童最為合適。
但是值此混亂之際,將朝廷最高行政長官派去領兵鎮防,還只給了一萬兵馬。這奇怪的圣旨,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危險。
果然,安童一走,朝廷幾乎成為畏兀兒丞相桑哥的一言之堂。
有親身侍奉大汗皇帝的皇后與怯薛長月赤察兒的背書,桑哥的所有決定幾乎沒有任何的阻礙。
拱衛大都城的城防軍大換血。
萬夫長與千夫長依然以蒙古人為主將,但是千夫長之下,所有的漢人百夫長全被降為副職,正職則由軍中的畏兀兒人頂替。
由此,這支城防軍輕松地便成為一支以畏兀兒人將領為主的軍隊。
有數個漢人將領帶頭表示不服,被直接斬殺之后,便再也聽不到反對的聲音。
大都城中,開始恢復了一些歡樂的氣息。
不過快樂只屬于畏兀兒人,絕大多數的漢人,只能道路以目,敢怒卻不敢言。
糧價雖然依舊高企,但是漲勢到底被控制住。
如此也好……對于大多數百姓來說,一天少吃一點,只要不會立即餓死,他們都愿意去承受這種煎熬。
這樣的百姓無疑是朝廷最喜歡的良民,或者說,任何一個朝代的掌權者,都希望將自己的百姓培養成為這樣的良民。
為了這個國家的安定,個人生死榮辱都是小事,更何況只是餓幾頓肚子?
熬過這段艱難的時光,未來一定會是美好的!
統治者如此宣傳,被統治者也只能這么相信。
要不然,又能如何呢?
自囚于府中的姚燧,被這樣的思緒包裹了許多天之后,終于露出絕望的神色。
指望別人來拯救自己,卻不愿意付出任何的代價。面對壓迫卻不愿奮起反抗,只求茍且,卻將此當作可以夸耀的品德。自己的同胞,真的都是這樣的人嗎?
為什么我癡活了五十多載,卻沒有年不過二十的甄公子看得透徹?
或者真的便如甄公子所說的那樣,世人總是愿意相信自己覺得應該相信的事實,愿意等待以別人的犧牲換來改善命運的機會。
若只是普通的百姓選擇這樣的茍且,姚燧尚能理解。可是滿朝的漢人文武大臣們,為啥到了現在,依然只會龜縮,不肯反抗?
是因為他們看不到反抗成功的機會?
還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無條件的順從?
或許,我與他們并沒有兩樣?
我希望這個國家有一個能愿意接受漢人文化的明君,我希望朝廷可以平衡地過渡到我心目中的模樣,我愿意為了這個天下百姓的安寧付出我的所有。
因為我曾經相信,這個開創了歷史、應該偉大的王朝,不僅僅屬于蒙古人,也應當屬于千千萬萬的漢人!
終究,是我錯了嗎?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驚叫與嘈雜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