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站在滿是水垢的洗手臺前,鏡中瘦骨嶙峋的女孩正盯著空白的墻面。
她迫使自己冷靜,集中心神。
面前的瓷磚在她頭腦中逐漸浮成黑白棋盤。
腦中下棋是心智練習,是她在每一場比賽前的習慣。
謝昭一無所有,但擅長比賽。
她從貧民窟一路比賽,拿到apho亞洲物理奧林匹克金牌,ipho國際物理奧林匹克金牌,最終到mit讀物理系。
叫罵聲,禱告聲,新聞播報聲此時通通離她遠去。
兵,車,馬,象,后,王。棋子在她腦中列陣。
她代對面持白棋,白方先走。
再輪到她持黑棋,與自己對戰。雜亂的思緒被理清,一個清晰的計劃逐漸顯現。
面前的鏡子上滿是陳年水垢,一切都很模糊。
謝昭開始用力擦鏡面,鏡中反射的簡陋的衛生間開始晃動,她的世界開始晃動。
視線逐漸清晰,再仔細看時鏡子中映出西伯利亞拋光的大理石洗手臺,鍍金的水龍頭,對面墻上窗框像畫框,窗外托斯卡納大片的綠地像鑲在墻上的畫。
洗手臺的歡迎卡上寫著:歡迎樂乾集團尊貴的客人,謝昭女士。
十二年了。
鏡子是巴洛克式鎏金邊框,剛好框住她的上半身仿佛肖像畫。
鏡中印出她的臉,冷漠的丹鳳眼,極窄的開扇雙眼皮斜向上飛。
她的鼻骨窄而高,面部輪廓線條銳利,矜貴涼薄。
她穿古著高定黑裙,金山茶花胸針點綴,裙擺垂下來露出一點黑緞面鞋背。
一條黃金蛇鐲纏在她左手臂上,這條蛇在光線的折射下閃著冷艷的光。
今天是董事長兒子陳彬浩和索菲亞·劉的訂婚宴,所有客房洗手臺上的插花是紅玫瑰。
浴室的地上也撒了玫瑰花瓣,一路延伸到外。
她順著花瓣往外走。
“謝小姐,房間還滿意嗎?”管家講英語有些口音,她是個年輕的意大利女人,穿西裝,臉曬成古銅色,做了豐唇笑起來有些困難。
她站在小客廳的吧臺前,正從冰桶里拿出剛冰鎮好的香檳,往長笛杯里到了七分滿。
“不錯。”謝昭接過酒杯,管家繼續詳細地為她介紹這個房間。
這間別墅最初是意大利十五世紀的修道院,然后在幾家貴族手中輾轉了幾個世紀,最終被陳董買下。
謝昭住的這間套房是整棟別墅最好的房間,曾是某任女伯爵的臥室。
她仔細欣賞客廳,墻體是粉綠色,與兩面落地窗外的綠影婆娑相呼應。
茶幾上立著燙金的邀請函,上面是董事長手寫的字,誠摯邀請ananta資本的ceo謝昭女士來參加長達七天的訂婚宴。
穹頂上吊著古董水晶燈,水晶的流光溢彩輝映著墻壁上銅質燭臺里昏黃的燭光。
拱形穹頂上是薄荷色的西洋濕壁畫,畫著一些長著獅爪和雙翼的精怪。
“這些圖案最早是在古羅馬建筑的地窖中發現的。”管家說。
“這些怪物有什么故事嗎?”謝昭問。
“據說他們住在洞穴里,會模仿人類的聲音,他們會偽裝成你的朋友呼喊你,吸引你進去。”
管家突然回頭嚴肅地盯住她,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晚上聽見他們喊你的名字,絕對不要回答。”
謝昭抬頭,怪物們微笑著俯視她,好像在窺探她的秘密。
風吹過樹葉摩擦著玻璃窗發出沙沙的聲響。
“開個玩笑。”管家笑起來,也許是打了肉毒素她笑起來臉有些僵。
她伸出手引路,干枯的手。
謝昭驚覺她并不是年輕人。
“我們保留了一些古老的設計。您可以搖鈴,二十四小時都有服務生給您送點心。”管家說,“夜里如果餓了,任何料理都可以隨時吩咐廚房給您現做。”
謝昭回過神來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