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謝滄淵盯著于御史,見他又要張嘴,搶先一步開口。
“于御史莫不是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與你于家一樣?”
“你與你的妻子都出身世家大族,從未操心過銀子不夠,約莫只會操心銀子該怎么花吧。”
“你們從不為銀子發愁,平日里實在閑得慌,才會有閑情雅致挑別人的毛病,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要求天下苦難之人守那些所謂的規矩。”
于御史氣得胡子顫抖,指著謝滄淵大罵:“那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謝滄淵頓了一下,賀卓又一步跨出來。
“于御史,敢問你的祖宗是誰?”
他慢條斯理道:“太祖打天下時,元后可是親自提刀上馬,跟在太祖身后上陣殺敵,難不成于御史以為,當年元后也是被三層仆從簇擁,戴著帷帽殺敵的?”
喻成淵也跳出來。
“沒錯,我的兒媳婦敬平公主,當初走上龍門關的城墻指揮將士們守城,莫不是在于御史眼里,也是不守婦道之人?”
于御史冷汗瞬間冒出來,不敢抬頭看弘德帝。
謝滄淵低頭拱手:“陛下,臣寒門出身,曾經遭遇惡毒的同窗下毒陷害,終日纏綿病榻,家中為了替臣治病,不僅花光了積蓄,還欠下外債。”
“臣的妻子早出晚歸,到縣城擺攤賣手工品,支撐起全家的生計,也為臣賺來醫藥費,若無臣的妻子,就無臣今日的成就。”
謝滄淵停頓片刻,說這些話原是為了反駁于御史,卻難免讓他想起過去的時光。
他恨當年那個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床上,看著喻今朝辛苦操勞。
壓下思緒,謝滄淵接著道:“世間比臣家中艱辛者大有人在,女子是養家活口的重要勞動力,若天下女子都如于夫人一樣,怕是不知多少人家要活活餓死。”
“而臣的妻子,靠自己一雙手給家人撐起了一片天,在家中富裕起來后,任然憶苦思甜,難道這有錯嗎?”
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讓整個朝堂再一次安靜下來。
于御史急得腦門上都是汗。
他何嘗聽不出來,謝滄淵要把重點跑偏,并且已經成功了。
現在所有人,或許都已經忘記最開始,他彈劾的可是喻氏不守婦道,當殤醫碰了陌生男子的肚皮。
弘德帝從一開始饒有興致聽故事,到現在,表情已經逐漸嚴肅。
謝滄淵一番話說到他心底里了。
千萬百姓還在為了吃一頓飽飯憂愁,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卻鋪張浪費,何不食肉糜。
弘德帝的目光落到于御史身上,于御史感受到目光,渾身猛地抖了一下。
“每年歲初,朕都與皇后一同登上城樓,替大虞祈福,皇后也并未戴帷帽,里三層外三層圍著人,于卿,你的夫人,著實太過鋪張浪費。”
于御史騰一下跪地,膝蓋磕在地面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他顧不得疼痛,連磕幾個頭。
“陛下饒命,臣一定讓內子改過自新。”
弘德帝抬手:“于卿起身吧,往后不要在朝堂上說這些荒唐事了。”
于御史踉蹌著站起來,心里松了一口氣,陛下這么說,便是不再追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