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幽冷,寧芙手腳皆已麻木,卻站著一動不動,只是眼睛通紅,將淚意忍了下去。
宗肆只冷淡地看著她,跟看一只雀、一棵樹,并無任何區別,全然是看尋常物件的冷漠眼神。
兩人對峙,寧芙其實也無半分氣勢。
“我無意知曉世子的任何秘密。”到底是她先敗下陣來,倒不是寧芙怕他,只是事到如今,意氣用事并無半分益處。
宗肆卻道:“我對四姑娘的秘密,倒是很有興趣。”
微風徐來,畫案上的玉板箋隨風浮動,那是寧芙前幾日給傅嘉卉的方子。
寧芙心里有了數,今日宗肆會親自出面,恐怕與這幾張方子有關。
方子自是沒有問題,只是上輩子給她方子的人,來頭卻不小。
“我一個小女君有何秘密,世子該知曉的,也早已知曉了。”寧芙并不接招。
宗肆示意傅嘉卉,后者出了密室,很快有人送來熱茶,茶香四溢,寧芙是嘗慣好東西的,一聞便知這茶是“百里雪”,所有茶里,屬這茶香最為濃郁。
“四姑娘不必自謙,你若是簡單,今日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宗肆斟了杯茶給她。
卻說宗肆原本對寧芙想開商鋪一事,是全然不在意的,除了對她的印象加了一條私自營商之外,與他并無任何影響。
只是傅姑娘跟他提及,寧芙想利用他母妃來為商鋪宣傳。
宗肆便親自檢查了一番寧芙的方子,這一查,卻發現這些方子,增一分,減一分,皆是劇毒之物,若按方子來,則效果極佳。
普天之下,只有神醫慕若恒能開出如此方子,而他行事極端詭譎,卻是因為厭煩那些不謹遵醫囑之人,是以找他看病的,無一敢將他的話當耳旁風。
十余年前,世人就已無慕神醫的蹤跡,寧四姑娘卻能得到他的方子,如何會是簡單之人。
何況,寧四姑娘令人匪夷所思之處,也并非這一點。
“世子想讓我替你找慕神醫?”寧芙冷靜下來。
宗肆眉梢微抬,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若是我不愿意呢?”她低下頭,眉眼間盡是乖順,若是沒留意她說什么,怕是會以為她只是個純情的小姑娘。
“四姑娘是孝順之人,肯定會替寧國公府考慮。”宗肆卻是早捏住了她的七寸。
技不如人時,反抗絕不是明智之舉。
若是知道傅家背后的主人是宗肆,寧芙并不會交出方子,可惜世上沒有后悔藥。
寧芙沉思片刻,咬唇道:“慕神醫神出鬼沒,并非是我想,就能找到他的。”
“我給四姑娘半年時間。”
寧芙心中盤算了一番,若是半年,倒也差不多,“不知世子讓我找慕神醫,是想要何物?”
宗肆輕笑一聲,只是冷情之人,即便是笑,也是冷冷的:“四姑娘可知有一種毒藥,喚作玉芙蓉,我找慕神醫,是為了其解藥。”
寧芙見他此番不遮不掩的態度,心中暗叫不好,知道的越多,想脫身可就難了,忙道:“是我多嘴了。”
宗肆卻道:“無礙,早晚你都該知道。”
這就是要拉她下水了,恐怕之后要替他辦的,也絕不止這一件事,寧芙心往下沉,面上卻波瀾不驚,垂眸道:“我可以替世子辦事,只是希望世子日后在我父親的事上,也能高抬貴手。”
“宋閣老一事,讓你父親不必上覲為他求情。”宗肆對她道。
寧芙意外不已,隨后又想起先前去陸府拜訪,陸行之提及自己去了瑯琊,恐怕就是在查宋閣老一事。
宋閣老受賄一案,乃是上輩子一樁大案,父親不知真相,上奏為他求情,后被敬文帝遷怒,寧國公府人人自危,只是這分明是半年后的事,原來此時已有了結果。
“世子傷勢可好些了?”寧芙忽然關心道,如今這番情形,面子的功夫得做做。
宗肆抬眼看了看她,隔著畫案,對面的小女君眼睛雖還是紅紅的,好不凄楚可憐,可背卻挺得很直,話語也冷靜,可見擅長示弱,卻未必是真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