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冬來極早。
時維九月,荒原的寒風夾裹暴雪南下,越過長城,翻過關山,直到瀚海邊界方才停下。
五百年來,北境從未有過如此大的雪。
鋪天蓋地的寒流淹沒天地,像是一場盛大的葬禮。
龍虎山三柄仙劍蓬萊、方丈、瀛洲回歸。
仙劍承影直入天坑禁區。
自那鬼門關前,仙劍云海回歸仙門。
漫天暴雪當中,歸來者一人而已。
那劍客一襲青衫破破爛爛,頂著風雪來到稷下學宮,在那夫子親筆書寫的“浩然正氣”牌坊下駐足,以學宮儒生的儀態躬身行禮,說道:“學生白澤,拜別夫子。”
威嚴牌坊,諸多聚集在此的學宮君子眼見如此,還有什么不明的呢?
“拜別夫子!”
烏壓壓一大片學宮君子在風雪中恭送夫子登天,從最開始壓抑的抽泣聲,到后來的捶胸頓足,嚎啕大哭,一時間讓這方肅穆天地,染上悲壯。
紅衣女子從人群中撲上前去,用力地將那劍客抱在懷里,顫聲道:“小師弟,我好怕,怕你不回來了。”
白澤拍了拍她的脊背,閉上雙眼,整個身軀幾乎直接壓在裴果果的身上,輕聲道:“師姐,我回來了。”
“好,師姐帶你回家。”裴果果說道。
“讓我睡會兒吧,就一會兒……”
白澤失去意識前,腦海里驀然回響起臨行前劍子對他說的話:“白澤,我要去海外仙山,替李牧之守十年。十年之后,我要是活著回來了,你我二人可聯手往那天外天走一趟,我去尋一把趁手的劍,你去拿回屬于你的東西。”
“前輩不打算先去天外天,然后再去海外仙山?”
“沒那么容易。要是我回不來了,逢著清明,想起來了,就給我燒兩張紙,也好讓我在黃泉路上買酒喝。”
“我記性不大好,所以前輩還是回來的好。”
“哈哈哈,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去也。”
……
雪一直下。
莊妍走上前去,想搭把手,帶白澤去別鶴樓酣睡。
薛醒彎下腰,示意兩人將白澤放到他的背上,說道:“我來吧。”
那仙門執劍堂堂主就這么背著白澤,一路走到別鶴樓。
白澤睡了三天,這才醒來。
可裴果果等人一見白澤,就隱約覺得不大對勁,目光在那白衣劍客身上來回打量,試探道:“小師弟?”
“是我,師姐。”白澤微笑道,“也不是我。”
“什么意思?”莊妍神色凝重。
“本體已經走了。”白澤說道,“我是他的一道水行化神分身。”說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但我什么都知道。”
“他去哪了?”裴果果追問道。
白澤說道:“去完成一個約定,和夫子的。”
……
(第六卷稷下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