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文也跟著說:“聽你嫂子的吧,路上多注意安全。”
阿香只能把錢收著。
從家里出來,轉車到市里,買了晚上八點的火車票到陸艦所在的寶倉市。
火車晚點九點才到站。
這個點正是農忙季節,出門的人不多,阿香找著位置坐下來。
邊上的人都已經在閉目休息,阿香第一次出遠門,心里頭緊張,加上擔心著陸艦,也根本無心休息。
火車啟動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在阿香對面的位置,有個嫂子一直在掩面低泣。
阿香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從包里摸索出劉大萍給她準備當晚飯的雞蛋遞了過去。
那嫂子抬頭看阿香一眼,搖搖頭,哭得更是心碎。
“男人死咧,你說往后這日子可怎么活啊。”
阿香鼻子酸澀得厲害,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是又給嫂子遞了塊自己繡的帕子。
火車顛簸快十個小時才抵達寶倉市,那嫂子哭累了倒是睡了一會。
只有阿香睜著眼到天亮。
聽到乘務員拿著喇叭喊話,那嫂子一個激靈醒過來:“妹子,是到寶倉了嗎?”
“是,嫂子,你也是去寶倉嗎?”
“我男人到寶倉來挖礦好些年了,前天我接到電報說他的礦區感染上老鼠瘟,他沒救過來,走了。”
阿香聽到這心更是揪緊得厲害,陸艦所在的地方不正是發生了鼠瘟。
下了火車走出站臺,阿香才發現有十幾個人都是跟她一道走出火車站,每個人情緒都極其低落。
好些個人都跟那嫂子一樣哭腫了眼睛。
互相一打聽才知道都是從各地來接自己亡故的親人,有夫妻,有兄弟,有姐弟…
而且他們去的地方跟自己都是同一個位置。
部隊安排了專車過來接人,負責人手上有一份死者名單,核對來者介紹信后才能上車。
阿香看著那負責人在看了她的介紹信后,又在死亡名單上勾了陸艦的名字。
她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陸二山跟她說陸艦出事時,她想著頂多是病了,或者是受傷了,她根本就沒敢想這已經是陰陽兩隔。
如果知道上回在揚水壩的打谷場是最后一次見面,她一定會高高興興送陸艦上車的。
阿香被人攙扶到卡車后斗去,整個人哭得站也站不穩。
剛剛跟阿香同路的嫂子將她扶著靠在自己身上,看著阿香哭成個淚人,她也忍不住繼續掉淚。
“看你這么年輕,剛跟你男人結婚不久吧,這可造了孽了。”
邊上還有家屬問那負責人:“這位同志,我弟弟是我自個帶回去嗎?還是廠區會有統一安排?”
“他們都是感染瘟疫去世,不能將人帶回去,你們簽字確認后,將統一安排火化。”
阿香得知自己帶回去的竟然只有陸艦的一盒骨灰,她僅存那點精氣神也支撐不住自己。
整個人癱坐下來像被抽去了靈魂。
大家也都沉浸在失去親人的哀痛中,誰也是顧不上誰。
卡車顛簸了半個小時左右,才在一處臨時搭建的篷布區停下來。
把他們接來的負責人,將他們帶到休息區,先短暫喝了點水,接著就是挨個通知去認領尸體。
第一個人過去回來后告訴他們,尸體隔著塊透明塑料布看著,看得也不大清,整個人都發黑發爛,已經認不出來。
過來的十幾個人都被叫上名字去認領自家的家人,只有阿香沒被叫到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