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負傷累累,身上的盔甲殘破不堪,沾染著一塊塊烏黑的痕跡,混雜著暗紅猩紅的血跡,手中原本鋒利的馬刀也斷了一截。
“敵人勢猛,楊大木率領的仆從軍全面潰敗,甚至還有跪地投降的。”
“卑職率領麾下步卒力拼血戰,但最終還是寡不敵眾,無奈敗下陣來。跟隨我的兄弟,除了這二十三人,其余的不是戰死,就是重傷被俘虜了。”
北莽每一名重甲騎兵都是精銳,擅長騎術,箭術與馬刀術,本應該騎乘著戰馬所向披靡,斬殺敵人懾敵無數。
然而在這處不起眼的陡山坡,卻陣亡五六十人,而且是死在攻山戰中,死的何其不值與憋屈?
海倫打了敗仗,海塔的親信看不起他,但此刻還是放下成見,面向關外的方向,虔誠的祈禱:“愿天神庇護,魂歸故鄉!”
祈禱結束,海倫悲嘆道:“請帶我去面見海塔將軍,我要當面向他請罪。”
很快,海倫來到海塔面前,磕頭請罪,并簡略講述了一遍攻山失敗的過程。
海塔怒氣騰騰的斥罵道:“楊大木這個狗奴才,馭下不嚴,指揮不力,辜負了我北莽給與他的恩賞,該死!”
海倫沉默不語。
其實在海倫看來,楊大木這個偽漢軍統領,已經非常稱職了,但眼下自己都是戴罪之身,又有何資格給楊大木爭辯呢?
海塔此時立身之處,是一個小坡地,周圍平坦的地面已經被蔓延過來的洪水與泥石流給覆蓋了。
就連官道路面也不例外,站在官道上,洪水泥石流已經漫過腳裸了,而且漲勢迅猛。
此情此景,海塔看在眼中愁在心里,當即親手將跪伏在地的海倫攙扶起來,和顏悅色說道:“現在是非常時期,當戴罪立功,你的戰敗之罪事后再議。”
“你剛才提及,此次戰敗,其中一大原因羽箭不足。”
海塔鄭重其事的說道:“如果我將麾下所有羽箭調撥給你,另外調派五十名騎兵給你,并讓楊大木收攏殘兵。”
“你二人重整旗鼓,通力合作,能否再次攻山,并搶占下山頭?”
海倫搖頭慘笑,“海塔將軍現在同意調撥羽箭了?可惜為時晚矣!”
“楊大木收攏不了多少殘兵,而我亦無力再征戰……”
海塔眼神一瞪,厲聲喝問道:“你什么意思,不愿意聽從本將軍的指揮,還是對本將軍剛才拒絕調撥羽箭給你,心懷怨恨?”
“你我雖然同為莽族,但本將軍出身貴族,而你是什么出身,好好想清楚這一點。”
普通莽族,亦是北莽貴族的家奴,階級森嚴,不可輕易逾越。
“卑職不敢!”
海倫面色凄然,左手用力一扯,將腰腹一大塊盔甲鱗片掀開,被緊緊綁縛著的腹部大傷口,血水噴涌,混雜著腸子都流了出來。
“今日,以此卑賤殘軀殉國,我無負忠勇。是海塔將軍你延誤戰機,方才錯失突圍的機會,鑄此全軍覆沒之禍!”
“天神在上,它會注視于你!”
話音落下,海倫手持那柄殘缺的馬刀,橫刀架在脖子上一抹,整副身軀便轟然倒在血泊之中。
在北莽,等階森嚴,貴族凌駕于所有人之上,他們才是北莽的真正主人,無人可指責,是大汗的堅實擁磊。
今日突圍慘敗,皆因海塔不肯調撥其麾下部將的羽箭所致,然而如此,海倫亦不敢對出身貴族,且是主將的海塔有任何指責。
他看著自己麾下士卒慘死。
更看到了海塔的末路,還有他麾下的整整一百名北莽勇士,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兵,連一場真正的戰斗都不配擁有,就要因為他的傲慢愚蠢與偏見,而被活生生拖死。
海倫滿腹怨念,滿腔憋屈,但他無能為力,只敢拖著重傷之軀,在貴族海塔面前自刎。
以這樣的方式來控訴自己的不滿,不甘,與悲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