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周身仿佛滲著一層銀霜。
夏夜難免悶熱,喝了酒后尤其。
阮江月瞇了瞇眼,忽然覺得,阮星瀾周身的那層銀霜更多幾分清涼之意,讓人很想靠近。
她也的確朝著阮星瀾那邊挪了些許,“我覺得,我的閱歷算是豐富的吧,這些年見過許多人。
也能看透許多人,許多事。
有些人口中說著不在乎,那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權衡利弊之后,為了達成目的的另類手段。
但你……我相信你真的不在乎。
我要是現在也有你這份灑脫就好了。”
她慢慢悠悠地說完,仰頭喝酒。
阮星瀾陪坐在一旁,與她遙遙碰了碰酒壇,陪著喝酒沒有出聲。
一壇又空了。
阮江月將酒壇丟到了邊上去。
阮星瀾打開新一壇,阮江月接下握在手中:“我嫁到沈家三年,趙氏一直對我很好,把我當親女兒一樣。
可我知道她的心思。
她對我的好不純粹,那些溫和的對待有好幾個原因。
第一,我是受皇后懿旨嫁過來的,對我不好就是不給皇后面子。
第二,我雖然不受威北將軍夫人的喜歡,那也是威北將軍的女兒,頂著這個名頭,沈家怎么都不能苛待。
好好對我也能得到威北將軍府幾分幫襯,畢竟總是兒女親家了。
第三……大約是后來發現我有些私產,能給府上一點幫襯。
我心里其實很清楚這些,但我依然愿意給趙氏不純粹的善意予以回饋。
因為我知道啊,世人都是自私的。
哪來那么多莫名其妙,還沒有私心,不求回報的好?
趙氏為她自己著想不是十惡不赦。
而我并不缺那點點錢。
當初嫁到沈府是威北將軍夫人和皇后為了他們的私心,說白了沈家只是被裹挾,還被換了婚約的兒媳人選。
他們沒錯。
我出一點點錢,看一點點笑臉,隨意地過點點日子,也沒什么不好。
可是我說要離開沈府,趙氏卻直接露出丑陋嘴臉,真真是把我給惡心到了。
看吧,你對一個人好一點,時日久了他便覺得理所應當,你要撒手他立馬暴跳起來,覺得你大逆不道!”
“對了,威北將軍夫人。”
阮江月自說自話,唇角扯出一抹極其冷漠的笑容:“那是生我的人。
我知道,我這樣稱呼她,不叫她一聲母親,如果給外面的人聽到了,定要咒罵我不知孝順。
他們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給淹死。
可我不怕!
她生了我卻從未管過我,她不配做我的母親!”
阮江月眸光冷沉,繼續說道:“從我記事起,就被丟在單獨的院子里,由著仆人照看,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她幾面。
我一開始甚至以為照看我的仆人是我的娘親。
后來三四歲懂一點兒事了,我才漸漸明白仆人只是仆人。
我的母親,是那個穿著錦衣華服,弱柳扶風,看我時總帶著無數寒風冰雪的美婦人。
我還有姐姐,是母親的心肝寶貝。
姐姐穿著粉嫩可愛的衣裳,靠在母親的懷中撒嬌……
或許是血脈相連吧,我渴望親近她。
我也想和姐姐一樣被母親抱在懷中,由母親幫著穿衣,梳頭,教我讀書寫字,帶我養花喝茶。
可她拒絕我靠近。
我但凡走的近一點,她便立即冷臉讓人將我帶走。
我感覺,她甚至抗拒我喊她做娘親。
果然后來有一次,她在我怯怯地喊了一聲娘親后發作,喝斥起來,要我不許喊那個稱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