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回憶他過去的功績,隨后又不斷吹捧他的聲明和功績,最后則是勸誡他朝堂亂象叢生,當今天子倒行逆施,希望他能出來主持大局。
太上皇看到第一份條子的時候,觸動頗深。
他把條子交給夏主管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瞧瞧,瞧瞧,我就說皇帝威望不足,強行推行改革,必然會遭到全天下的反對。
治大國如烹小鮮,越是改革,越是急不得,應該將他們分化成小股,讓他們自己爭斗,最后皇帝再出手解決問題,這樣雖然慢,但手段入春風化雨,悄無聲息。”
夏總管也立馬跪在了地上,嘴里說著慶賀的話。
“圣明無過皇爺,老奴不懂得什么治國理政,老奴單單知道,自世祖(福王,重開大明,被稱為世祖)以來,皇爺是最厲害的皇帝,平定了倭寇,打擊了土司,擊破了北邊的野人……”
夏總管一頓猛夸,讓太上皇哈哈大笑。
“你這老貨,一把年紀了,還學你那些子孫們耍嘴皮子。”
“老奴實話實說,皇爺的功績,別說是宮里人了,哪怕是讓全天下人一起來評說,也都是最最圣明的皇帝。”
太上皇被夏總管哄得開心,臉色竟然不復之前的蒼白,漸漸恢復了些紅潤。
夏總管見狀,也越發地賣力,漂亮話跟不要錢一樣從嘴里甩了出來。
緊接著,太上皇又看起了奏折。
明明所有的奏書,內容其實都差不多。
但是他就是樂此不疲地看著,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看到大殿內蠟燭都燒了一半,看得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寡淡,面色越來越冷漠,眼神越來越兇狠。
砰!
太上皇猛地一拍桌子,手中的條子跌落在桌面上,又被太上皇衣袖掃起的風掀落在了地面上。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都是亂臣賊子!”
夏總管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張條子,余光一掃,瞬間就明白了太上皇發怒的原因。
那條子的內容,和之前太上皇給他看得那張條子內容十分相似,也沒什么大問題。
真正有問題的,是寫著張條子的人。
那是一個當年被太上皇很信任的臣子,年紀輕輕就被太上皇給予了很大的權力和地位
后來,太上皇和前太子血拼,也是這名臣子上表勸說太上皇禪位給皇帝,說此次禪位乃是順應天道,以全天家父子親情。
為什么這么說?
這么臣子的意思是:
皇帝弒子的名頭不好聽,趁著你現在還在世,扶另外一個皇子上位(證明太子之死非你本意,你并非一個薄情寡義的皇帝,還有其他的皇子和你的父子親情很深),把身后事安排好,再加上你年輕時候創下的諸多功績,身后名還是可以保證的。
當時的太上皇還很欣慰,認為這名臣子是真心為他著想。
現如今,這個臣子再次遞上的條子,依舊再說皇位更替“順應天道”,只不過方向卻徹底反轉。
“禪位是順應天道,重新當皇帝也是順應天道,狗屁的順應天道,分明是你們的道!”
“此子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愚弄朕!”
只是這番話并沒有讓太上皇的心情得到緩解,反而讓他陷入了另外一種情緒上的窘境。
意志越堅定的人,往往越會陷入牛角尖。
太上皇年輕的時候一路所向披靡,滅掉權臣,銳意進取,獲得了大量的成就,在他看來,所有朝臣都是他的提線玩偶,隨他十根指頭的撥弄,擺出不同的動作供他驅使。
如此驕傲的一個人,怎么能夠接受自己被蒙騙?
所以,他才會如此的憤怒。
但憤怒之后,一股巨大的失意有縈繞在他的心頭。
太上皇老了,但人卻不糊涂。
相反,此時此刻的他一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