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良仿若一汪古潭的眼神,抱樸子背后的雞皮疙瘩直冒,他扯了扯嘴角:"貧道多謝殿下好意。"
郭薔冷笑了一聲,這抱樸子還真是放肆。
"一個狗奴才。"郭薔笑里帶著恨意:"八殿下這哪是參你,是在給你提醒還不知嗎?"
"還不趕快跪下謝恩,早早的滾回你那狗窩去!"
郭薔少有用語這般粗俗的時刻,也少用身份壓人到一個詞嚴令色的地步。
可見郭薔著實是氣狠了。
她之前,就對抱樸子的丹藥早有猜測。
而如今發生這么大的事,抱樸子還能這么全須全尾地走出來,不就恰好說明了一切嗎!
那個笑著對她說故人之孫果真不凡的陛下,如今已經……
已經成為丹藥的傀儡!
如果目光能夠殺人,郭薔已經恨不得將抱樸子千刀萬剮!
抱樸子滿頭是汗,剛才在皇帝面前還游刃有余,但這黃毛丫頭,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嚴!
張良拉著郭薔就要離去,卻依舊不忘警告抱樸子。
"道長,別忘了,這宮里的皇子可不多。"
"恰好……梅妃膝下無子啊。"
"道長今日有所依仗,不知道能依仗到幾時?"
一瞬間,抱樸子的冷汗濕透脊背。
……
御書房中。
郭薔雙眼含淚,顧不得君臣有別,顧不得男女大防。
"陛下……"
皇帝臉上的笑容依舊:"樂安啊。我不記得,你是愛哭的性子。"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意識到自己動不得抱樸子分毫的那一刻,皇帝想過很多很多。
最后全都了然一抹悔恨的嘆息。
"怪臣女晚了,怪臣女晚了一步。"
郭薔低著頭,面色是絲毫不摻假的憂慮和愁苦,還有隱約幾分淚意。
"臣女要早知陛下身體有恙,和讓那小人乘虛而入!"
皇帝卻擺了擺手:"這事不怪你。"
怪朕?
皇帝說不出口。
當初郭薔努力過的,是他一意孤行,不愿在小輩面前折了面子,非要服用抱樸子的丹藥。
病發后郭薔初次醫治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對丹藥上了癮。
事到如今,他的性命系在丹藥上,而那根線就像是蛛絲,看似堅韌,實則弱不禁風。
皇帝閉上眼睛。
如果沒有抱樸子,他還能活幾年?
五年,十年,二十年?
坐上這個位子的人,許多都已經變成了權利的怪物,他們的一切都不由自己操控,由欲望,由野心,由百姓的民生去推動。
但他不是,他心里有一絲人情味兒尚存。
他愿意放手那無數人趨之若鶩的權利,愿意對鋒芒畢現的兒子期許以待,他是愿意讓位的。
只是……
沒活夠。
皇帝緩緩睜眼,看向張良的目光里,少見沒有一個掌權者打量繼位者之一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父子溫情。
"知袂,父皇還沒活夠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