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魯士面對眉頭緊皺、滿臉怒容的亞歷山大,感覺自已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渾身顫抖得愈發厲害,肥厚的嘴唇哆哆嗦嗦地說道:
“不……不!大人,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開始突襲檢查的時候,他們只是在那兒吃東西。
然后他們一下子圍了過來,把我和幾個衛兵團團圍住,惡狠狠地讓我們趕緊滾蛋,別再來這兒多管閑事,打擾這兒的買賣。”
“你就這么輕易地聽他們的?”亞歷山大被這拙劣的借口氣得冷笑一聲,眼中怒火熊熊燃燒,仿佛要將一切吞噬,“我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開始為他們辦事了!你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和他們勾結的?”
“……”居魯士再次被這毫不留情的諷刺羞得滿臉通紅,紅得像熟透的番茄,他羞愧地低下頭,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實際上,居魯士沒向亞歷山大報告此事,真正原因在于,在他的認知里,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如前文所說,當時整個社會根本不存在如今這般嚴格的健康標準。所以在他眼中,這里的情況再平常不過。
沒錯,這里提供的肉不僅質量低劣,肉質粗糙且可能存在安全隱患,衛生狀況更是糟糕透頂,到處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但在他看來,這就是此地長期以來的常態。
這些食物本就是給底層老百姓吃的,他們平日里為了生計奔波,收入微薄,也只能吃這些。不然,就憑他們每天幾羅帕爾的可憐收入,怎么可能吃得上品質好一點的肉食呢?
由此可見,居魯士對整件事的看法,與亞歷山大有著天壤之別。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甚至可以說,在居魯士這樣的人眼中,是亞歷山大有些不通世故,管得太寬。
事實上,居魯士最初決定整治這里,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亞歷山大的忠誠。他一直努力堅守原則,嚴格遵守法律,而其他行政長官對城市的這一片區根本就不聞不問,放任自流。
但居魯士并不擅長言辭表達,在憤怒的亞歷山大面前,他緊張得大腦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有條理地闡述自已的觀點。
所以,他非但沒有簡潔明了地說明自已的難處,嘗試糾正亞歷山大的期望,反而有些愚蠢地試圖為那些攤位辯解,用一種帶著討好意味的溫和語氣說道:
“大人,您想想,道理其實很簡單,誰不想每天都能吃上肉呢?而這里是他們唯一能每天吃得起肉的地方!
只要1羅帕爾就能買到幾塊厚厚的肉,還能蘸著咖喱,再配上幾片新鮮的黃瓜。我敢說,放眼全世界,都找不到比這更便宜的地方了。這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我們……”
說到這兒,大個子男人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像是回憶起那些食物的味道,才突然意識到不妥,停了下來,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無疑證明他自已也是這里的常客。
聽著居魯士的辯解,亞歷山大心中不禁涌起一半的懷疑,覺得此人或許有同謀的嫌疑!憤怒在他心中翻涌,他強忍著這股怒火,近乎咆哮地吼道:
“你居然管這叫肉?還用我來給你解釋這到底是什么‘肉’嗎?我……咱們就到這些店鋪后面去看看!到時候我就會讓你知道這是什么肉!”說著,他伸手便要去拉居魯士,拽著他往旁邊的一個攤位走去。
“呵呵,不用了,大人,真的不用了!”居魯士卻猛地收回手臂,一反常態地輕聲笑了出來。這笑聲在亞歷山大聽來,格外刺耳。
“其實人們心里并非不清楚那些肉究竟是什么。攤販們編造的那些說辭,不過是為了掩蓋那些根本無法忽視的真相,好讓他們定的價格顯得合理些。”
居魯士微微頓了頓,又接著說道,“而且大家也樂意配合這種說辭,因為這樣能讓他們更容易接受吃這些肉,仿佛自已吃的真的是……來自領主莊園的上等好肉!”
“……”亞歷山大聽到這話,心中那股熊熊燃燒的怒火,終于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微微側過頭,目光落在那幾串烤肉上。
他之前確實沒有考慮到這一層。畢竟,他自已從未遭遇過這樣的問題,哪怕曾經身為奴隸的時候。
只要有肉吃,亞歷山大就能和其他雇傭兵一樣,不會去計較肉的品質。他那時每天面臨的掙扎并非是吃什么肉,而是如何在那充滿致命危險的戰場上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