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傾身,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男人啊,真是善變的動物,心就像風中的柳絮,太容易被新鮮事物分走注意力了。”
亞歷山大剛說完這句話,寂靜的房間里仿佛響起了細微卻刺耳的聲響——那是王太后緊咬的牙關相互擠壓,幾乎要讓牙齒碎裂的聲音。
她下頜的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斷裂,原本端莊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眼角的皺紋里像是淬了火,每一道紋路都在無聲地咆哮,訴說著被冒犯的怒火。
“啊啊啊……”這壓抑的怒火像火星點燃了引線,讓伊納亞夫人瞬間驚叫起來。
她提起裙擺快步沖到太后身邊,雙手在身前慌亂地搓著,指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語無倫次地輕聲勸慰,試圖用掌心的溫度撫平那即將噴發的怒火,像在安撫一頭即將失控的猛獸。
這時,伊納亞夫人猛地轉過頭來,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刺向亞歷山大。
那驟然的動作讓他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只見她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雨將至的天空,烏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傾盆怒火,將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和耳朵。
方才她悄悄遞去的眼神、不經意的咳嗽、指尖在桌面的輕叩……那么多暗示的信號,像一個個無聲的提醒,他竟然全當看不見?
亞歷山大分明是知曉這其中的利害,那些信息他比誰都清楚,可他偏要裝作懵懂,故意忽略了她的苦心,像一把鈍刀,慢悠悠地割著人心,讓她既焦急又無奈。
長時間的沉默里,兩名盟友臉上那近乎可怕的反應,像兩只無形的手扼住了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亞歷山大終于意識到自已的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了過于洶涌的波瀾,于是稍稍踩下了言語的剎車,決定收斂鋒芒。
他刻意放低了聲音,語調柔和得像拂過湖面的晚風,帶著一種舒緩人心的節奏,開始為自已辯解:“女士們,請不要生氣。我是你們真正的盟友……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大家好。我從未有意激怒任何人。我只是認為我們應該彼此坦誠,至少在我們獨處的時候。”
“我知道我們在外面說了很多話……為了取悅別人,為了維持表面的平和。”
他頓了頓,目光在兩人臉上緩緩掃過,語氣里添了幾分凝重,“然而,有時候,謊言說得太多,像一層又一層的蛛網,纏得久了,甚至對我們自已來說,都可能變成真理。這非常危險……當我們開始相信自已編織的謊言時,就像在流沙上筑城,遲早會崩塌。”
“托勒密制造了很多問題,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他的聲音里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懇切,像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如果我們連自已之間……在這緊閉的門內,在沒有外人窺探的角落里……都無法坦誠地討論這些問題及其根源,那又如何指望能真正解決問題呢?我們必須服下這劑良藥,無論它多么苦澀,多么難以下咽。”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不再充滿火藥味。
亞歷山大那番充滿邏輯性和沉思的言語,像一股清泉,慢慢澆熄了女士們心中的怒火。
他清晰地看到,王太后緊繃的下頜線條漸漸柔和,伊納亞夫人顫抖的指尖也平穩了下來,兩人的情緒如同退潮的海水,開始一點點平靜下去,空氣中的緊繃感也隨之消散。
于是,他抓住時機,用一種如同尖刻鐘聲般警醒的語氣收尾:“讓我提醒大家,我們現在確實處于危險之中,像走在薄冰之上,稍不留意就會墜入深淵。我們不能犯任何錯誤,一絲一毫都不能。請讓我們更擔心這迫在眉睫的危機,而不是其他任何旁枝末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