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看周圍。”
亞歷山大抬手,示意法扎帕夏看向房間里的陳設。
“這些鋪在腳下的精致地毯,絨線濃密得能埋住腳尖,上面繡著的獅鷲紋絡還是去年從西域運來的;
墻上掛著的掛毯,是宮廷織坊花了三個月才完工的,每一針都透著金線;還有桌上的銀器,邊緣磨得發亮,連盛酒的杯子都刻著繁復的花紋。”
他的目光掃過躬身站在角落的女仆、手按腰間佩劍的仆人,又轉向窗外隱約傳來樂聲的方向:
“還有那些伺候我們的人,宴會上彈魯特琴的藝人,他們賺的每一口能填滿肚子的谷物,每一塊帶著油花的肉,每一枚被手心磨得溫熱的銅幣,甚至是建造這座府邸時,從千里之外運來的每一塊光滑的大理石——追根溯源,都來自您的口袋,來自我們這些人為王國操勞的血汗錢!”
“想到這些,您是什么感覺?”
亞歷山大往前湊了半步,語氣帶著一絲刻意的引導,眼神緊緊鎖住法扎帕夏的臉。
“是生氣?氣自己的心血被白白耗費?是委屈?覺得我們的付出換不來半分回報?還是憤慨?恨那些人把我們的善意當草芥?我想,這些情緒,您應該都有吧。”
他放緩了語速,聲音里添了幾分無奈,像是在訴說一件壓在心底許久的憋屈事:
“我們一直這樣熱情好客,每年從國庫抽出大半物資,傾盡所有去維系與那些地區的關系。他們缺糧食,我們派人送;他們遇戰亂,我們出兵幫。可我們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沒有。”
亞歷山大攤開雙手,自嘲地笑了笑:
“他們不僅不感恩,反而轉頭就投靠了阿蒙赫拉夫特,拿著我們給的武器,跟著那些敵人,想要反過來攻打我們的城池,搶我們的土地。”
“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么還要堅持下去呢?”
他的眼神里滿是反問,像是在叩問對方,也像是在堅定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里,法扎帕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原本就緊繃的臉龐,此刻像是被揉皺的舊羊皮紙,露出幾分難以掩飾的沮喪。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干澀的“嗬嗬”聲,想要說些什么——比如那些地區早年也曾幫過王國,比如放棄它們會讓邊境防線出現缺口。
可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亞歷山大說的都是事實,那些地區這些年確實一直在占王國的便宜,把王室的恩惠當成理所當然,這一點,他根本無法否認。
可一想到要放棄那些地區,老領主的心就像被鈍刀割著一樣疼。
他太清楚了,那些土地是托勒密王朝一代代傳下來的基業,每一寸都浸著先人的血汗。一旦宣布讓它們獨立,就像把自家的院墻拆了,想要再把它們收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這么輕易放棄,他實在不甘心。
因此,他內心的一部分始終覺得,亞歷山大這個提議太過草率,甚至有些反應過度了。
或許,還有更穩妥的辦法——比如削減給那些地區的物資,比如派使者去談判施壓,不一定非要走到“放棄”這一步,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法扎帕夏緩緩靠在椅背上,寬闊的胸膛因為內心的掙扎而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喘息,像是要把胸腔里的糾結全都吐出來。
他閉了閉眼,腦海里像有兩個聲音在吵架:
一邊是繼續維系關系,卻要被那些地區拖累,甚至面臨被阿蒙赫拉夫特聯合攻擊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