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忍痛放棄土地,雖然會損失疆域,卻能換來暫時的安寧,集中力量對抗阿蒙赫拉夫特。
這兩個選擇就像兩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而對面,端坐于雕花硬木椅上的亞歷山大,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早已將法扎帕夏臉上細微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從最初的抗拒,到后來的猶豫,再到此刻的掙扎,每一個表情都逃不過他的觀察。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鑲嵌寶石的劍柄,冰涼的寶石觸感讓他稍稍冷靜,心中深知,此刻絕對不能給這位年邁的首相絲毫猶豫的余地,必須趁勢再推一把。
于是,他猛地從座椅上站起身,胸膛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起伏,緊握的拳頭指節泛出青白,擲地有聲的話語瞬間打破了殿內的沉寂:
“宣稱擁有那些短期內我們根本無法真正掌控的土地,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空話!既然如此,我們為何還要眼睜睜看著阿蒙赫拉夫特人肆意支配那些貴族?”
“我們應當給予貴族們真正的自由,讓他們能隨心所欲地管理自己的領地。不征稅,不納什一稅,即便領地內發生糾紛,也無需向王室匯報。”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法扎帕夏,語氣帶著一絲試探,又帶著幾分篤定:
“法扎帕夏大人,我想,這樣的提議,您內心深處也是渴望的吧?”
“……”
法扎帕夏依舊沉默,原本還算舒展的眉頭,此刻皺得如同擰成一團的麻繩,花白的胡須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眼神中充滿了復雜與糾結——有對權力的不舍,有對風險的擔憂,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
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沉悶聲響,每一次敲擊,都像是在權衡這提議背后的利弊。
良久,他終于緩緩開口,聲音粗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重量,暗藏著無數未說出口的擔憂:
“托勒密陛下,永遠不會接受這一點。”
亞歷山大心中了然,法扎帕夏的顧慮并非沒有道理。
這樣的舉措,無疑會讓王室損失巨額的收入,更會讓皇室世代積累的威望與威嚴一落千丈——畢竟,自古以來,哪一位國王能容忍自己的權力被如此削弱?更何況是向來重視權威的托勒密陛下。
事實上,作為王國正式發號施令的首相,法扎帕夏從心底里就反對這種激進的做法。
只是礙于亞歷山大皇子的身份,以及往日里些許的情分,才沒有直接出言駁斥,只是用沉默表達自己的態度。
“陛下對我們提出的任何革新之策,向來都會有異議,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亞歷山大顯然早已料到這樣的回答,他臉上不見絲毫氣餒,反而帶著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語氣里甚至添了幾分不以為然。
他假裝沒有察覺到法扎帕夏眼中深深的疑慮,隨意地揮了揮手,像是要拂去空氣中的沉悶,隨后放緩了語氣,帶著幾分理解與懇切說道:
“我知道,這樣的提議對大人您來說太過突然。阿哈德尼亞的邊界,已經維持了數千年之久,早已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中,無論是貴族還是百姓,都習慣了這樣的統治。”
“如今突然要改變這一切,這些談判在旁人看來,或許確實是對傳統的褻瀆,是對先人的不敬。但是,還請大人您仔細留意我們目前所處的艱難處境。”
他向前邁出一步,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試圖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您已經為了王國的安危殫精竭慮,四處奔走周旋,可眼下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魯斯蒂雖然實力強勁,可它終究只是一個省,僅憑它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撐我們對抗阿蒙赫拉夫特的大軍。”
“而且,考慮到我們如今可行的辦法已經所剩無幾,試一下我的方法,又能有什么壞處呢?”
“最壞的情況,不過是徹底失敗,我們重新回到原點。到那時,我們便別無選擇,只能踏上那條艱難的抗爭之路,與阿蒙赫拉夫特拼個你死我活。”
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法扎帕夏,試圖用話語打動這位猶豫不決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