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我的方法奏效了呢?如果它能讓一些原本支持阿蒙赫拉夫特的帕夏動搖,讓他們意識到獨立比依附更強,轉而投向我們……那對深陷困境的王國來說,將是多么大的福音!”
“它會讓我們重新擁有與敵人抗衡的力量,直接回到戰場之上,不再像現在這樣被動!所以,大人,為什么不按照我的方式試一試呢?”
亞歷山大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勸說,話語中清晰的成本收益分析,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法扎帕夏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一瞬間,法扎帕夏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之色——那是對權力與利益的渴望,是想到如果計劃成功,自己能掌控更多資源的隱秘期待。
只是這絲神色很快便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依舊維持著老臣的沉穩。
他慢慢垂下眼瞼,手指無意識地捻著下巴上的胡須,粗糙的指尖劃過花白的須毛,似乎開始逐漸明白亞歷山大這番提議背后的深意——這不僅僅是放棄土地,更是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
然而,就在此時,法扎帕夏突然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
他緩緩止住了之前因心緒不寧而微微晃動的腳步,重重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中充滿了懊悔與滄桑,像是承載了數百年的歷史重量:
“小子,我懂你的意思……但你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我們國家那些沉重的歷史。”
“你根本不知道,在我們的王國統一之前,這片土地曾是何等模樣。”
法扎帕夏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對過往的沉重回憶,眼神也變得悠遠,仿佛看到了那些戰火紛飛的歲月:
“那時到處都是血腥的屠殺,村莊被焚毀,良田被踐踏,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地,整個國家就是一座人間地獄。父親失去兒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們只能在廢墟里哭泣,連塊能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我們花了將近五百年的時間,經歷了數十代人的征戰與談判,付出了無數鮮血和生命,才終于將這片四分五裂的土地統一,實現了如今這來之不易的和平。”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這個看似激進的計劃沮喪地搖了搖頭,花白的頭發隨著動作微微晃動,眼神中滿是痛惜:
“現在,你們竟然想把這一切都親手撕成碎片?”
嘴角卻勾起一絲淡淡的、卻異常堅定的微笑,那笑容里藏著不容置喙的決絕,仿佛在宣告著自己絕不會輕易動搖——他絕不能讓先輩們的心血,毀在自己手里。
隨后,不等亞歷山大開口回應,法扎帕夏略帶傲慢地抬起手,掌心朝前,示意對話到此為止。
他用一種不容反駁的、近乎命令的語氣說道:
“反正我們現在爭論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我們最終能在這件事上達成一致,可最后還是需要托勒密陛下的批準——沒有陛下的印章,任何計劃都只是空談。”
“所以,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去找陛下商議,看看他的意思。”
“……”
聽到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絕,亞歷山大的嘴唇微微抿起,形成一條緊繃的直線,原本還算溫和的眼神,此刻也添了幾分冷意。
他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幾分青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心中暗自思忖,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老頭子竟然如此頑固不化——即便自己已經把其中的利害關系說得如此清楚,把風險和收益分析得明明白白,對方卻依舊不為所動。
在亞歷山大的印象里,法扎帕夏向來是個通情達理、懂得權衡利弊的人,之前處理政務時,也常常能接受一些新穎的提議。
所以最初,他滿心以為,憑借自己的分析和勸說,應該能相對容易地將這位首相拉攏到自己這邊,共同推動計劃的實施。
可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老人對現有權力和利益的執念,更低估了歷史在他心中的分量。
或許,一想到那些原本由自己掌控的貴族勢力,會像掙脫束縛的鳥兒一樣從指縫間飛走,這種失去權力的滋味,對他來說實在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