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多·帕紹的指尖幾乎是懸在培養皿邊緣,死死鎖著那一小捧灰白色的粉末。
每一次細微的顫動都讓他心頭一緊——這只薄壁玻璃容器里盛著的,雷酸汞。
那曾在亞歷山大前世世界中,藏在無數雷管深處,一聲輕響便能掀翻戰場的暴躁家伙。
他這位中年“煉金術師”的眼神里,混著研究者的癡迷與創造者的溫情。
視線掠過粉末表面細密的紋理,像是在撫摸一件歷經千辛萬苦才誕生的珍寶。
這不是普通的白色粉末,是他在實驗室的煙火與汗水里泡了三年,才淬煉出的、足以讓亞歷山大的軍事實力往前跨出一大步的秘密武器。
窗外的風卷著遠處鍛造坊的叮當聲飄進來,阿爾多的思緒卻落在了戰場的另一端。
他知道,亞歷山大的敵人們正對著繳獲的火弩槍絞盡腦汁,試圖拆解出其中的奧秘。
而此刻,正是贊贊王國武器發展的轉折點,這一步,多虧了煉金部門沒日沒夜的鉆研,三年前的記憶忽然漫了上來。
那時他像只被教會追捕的驚鳥,狼狽地逃到帕克勛爵的領地,以為能尋得一隅安身。
誰曾想,隨著亞歷山大的旗幟插向越來越遠的土地,實驗室里那些被迫放下坩堝、拿起燒杯的“煉金術士”也漸漸多了起來。
人多了,路也就寬了。
這些曾經圍著魔法陣打轉的人,在阿爾多的帶領下,開始在化學的荒原上開墾出不同的路徑。
有的鉆進了染料的世界,有的沉迷于金屬的冶煉,而他自已,則帶著最精干的幾個人,一頭扎進了爆炸性化合物的深潭。
多少次在刺鼻的硝煙中重建實驗臺,多少次對著失敗的配方抓扯頭發。
再加上亞歷山大偶爾從戰場傳回的只言片語的引導——那些關于“反應速度”“穩定性”的模糊提示,竟像黑暗中的星斗,最終引著他們撞開了雷酸汞的大門。
亞歷山大將這個重擔壓在他肩上時,阿爾多就知道,自已是最合適的人選。
煉金體系里,沒人比他更清楚爆炸物的脾氣,也沒人比他更渴望看到這種力量為亞歷山大所用。
此刻,成功的喜悅像氣泡一樣在胸腔里不斷升騰,他臉上的每一道紋路都舒展開來,漾出一種近乎孩童般的燦爛笑容。
不遠處,幾個下屬正偷偷打量著他,眼神里滿是困惑。
這人剛才還一臉凝重,怎么突然就笑成這樣了?難道是連日的實驗把腦子熬壞了?
實驗室里靜得只剩下儀器的輕微嗡鳴,這陣突如其來的沉默顯得格外尷尬。
終于,阿爾多清了清嗓子,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我們終于成功了!我們制造出了雷酸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多地制造這種化合物。等亞歷山大國王從獨立戰爭中歸來時,我們要給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下屬們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眉頭擰成了疙瘩。
他們眼下已經是腳不沾地,每天連軸轉,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
現在又要馬不停蹄地生產這新玩意兒的庫存?看阿爾多這勁頭,是打算把他們往死里用啊。
心里雖有萬般不情愿,可誰也沒敢說出口,只能低著頭,默默按他的吩咐,開始準備下一批的原料和器具。
他們心里清楚,接下來又是一個漫長的等待,至少要熬過十二個小時,才能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
就在贊贊的“煉金術士”們被淹沒在無休止的生產任務中時,阿爾多小心翼翼地裝了一份雷酸汞樣品,揣在貼身的口袋里,朝著帕克城的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