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找的人,是這座城市里無人不曉的路德維希·施密特。
自從亞歷山大執掌大權,路德維希的名字就和“財富”牢牢綁在了一起。
這位老人雖說年事已高,背有些佝僂,但精神頭卻足得很,依舊牢牢掌控著帕克城龐大的工業體系——從轟鳴的鋼鐵廠到繁忙的造船廠,幾乎半個城市的煙囪都得看他的臉色。
此刻,路德維希正坐在辦公室那張用整塊橡木打造的寬大書桌后,對面坐著他的兒子雅各布。
雅各布年輕力壯,眼神里透著一股精明,正認真聽著父親講解那些錯綜復雜的產業脈絡。
路德維希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再過五到十年,這些就都要交到你手上了。”
他看著兒子,眼里有期許,也有叮囑,“我退下來后,你得像效忠我一樣,忠實地為亞歷山大國王效力,不能有半點差池。”
雅各布剛要點頭應下,辦公室的門就被輕輕敲響了。
路德維希從椅子上站起身,動作略顯遲緩,卻依舊保持著主人的從容。
他走到門邊,拉開門的瞬間,臉上的平和頓時被驚訝取代——門口站著的,竟是亞歷山大化學系的主任阿爾多·帕紹,對方手里還攥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裝著細密的白色粉末。
路德維希原本舒展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嘴角也拉了下去。
他瞥見阿爾多那身一絲不茍的打扮——筆挺的深色外套,漿洗得雪白的襯衫,連袖口的紐扣都擦得锃亮,再看看自已身上這件沾滿油污、邊緣都磨得起毛的鐵匠圍裙,甚至裸露的手腕上還沾著沒擦干凈的煤煙,一股莫名的抵觸情緒涌了上來。
兩人站在一起,對比實在太過鮮明。
阿爾多身形高大挺拔,舉手投足間帶著學者的儒雅,仿佛剛從書房里走出來;而路德維希則矮小結實,渾身上下都透著工業時代的粗獷氣息,像是剛從煉鋼爐邊抽身而來。
阿爾多看他的眼神里,似乎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這讓路德維希心里更不舒服了。
他咬了咬后槽牙,語氣算不上友好,帶著幾分被打擾的不悅,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在這里做什么,阿爾多?”
阿爾多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他微微揚起下巴,聲音里帶著刻意拿捏的優越感:“我的部門剛完成了一件足以改變戰局的事。”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玻璃瓶,粉末在其中輕輕滾動,“特意帶了樣品來,讓你見識見識。”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眼神掃過路德維希沾滿油污的圍裙,語氣里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輕蔑:“小心些,我知道對你們這些擺弄錘子的人來說,理解這些可能有點難——但這可是危險的爆炸物,碰不得半點馬虎。”
路德維希原本緊繃的臉忽然松弛下來。
方才被冒犯的怒火像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好奇。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玻璃瓶,指尖避開瓶身的粉末,對著光線仔細打量。
那灰白色的粉末看起來平平無奇,卻被阿爾多說得如此厲害,倒真勾起了他的探究欲。
他抬起頭,看向阿爾多的目光里少了幾分抵觸,多了些專注:“告訴我,阿爾多,你到底想讓我用這東西做什么?”
阿爾多臉上的傲慢絲毫未減,仿佛在對下屬發號施令:“你是工程師,你的任務就是為亞歷山大的軍隊設計新武器。”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搞清楚怎么把這化合物用得最有效——而且要快!誰也說不準國王的獨立戰爭還要打多久。”
路德維希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已壓下心頭的不快。
他從來就不喜歡和阿爾多打交道。
這人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過是仗著自已那點貴族出身。
在贊贊,像阿爾多這樣的老牌貴族,總覺得自已天生就比平民優越,一言一行都透著骨子里的傲慢。
等胸腔里的火氣漸漸平息,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克制:“等國王從戰場回來,我會想辦法做出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