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比西斯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輕輕叩著描金的咖啡杯。這家茶館是她的秘密據點。
侍者剛端來新煮的咖啡,深褐色的液體上浮著一層綿密的奶,香氣混著烤杏仁的味道漫開來——這是從東方傳來的神奇飲品,最近才在帕克城流行起來。
對面的男人始終沒動面前的杯子。安德洛尼卡斯的手指在桌沿上摩挲,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目光像受驚的鳥,頻頻掃過門口和窗外。他的斗篷下擺還沾著路上的塵土,顯然是急匆匆趕來的。
直到確認茶館里只有幾個閑聊的商人,墻角的樂師正撥弄著魯特琴,沒有任何可疑的目光停留,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氣,喉結滾動著咽下一口唾沫。
“艾瑞莎死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冰砸進滾燙的咖啡,瞬間凝固了空氣。
岡比西斯正要舉杯,手腕頓在半空。銀勺碰撞杯壁的清脆聲響戛然而止,她看著安德洛尼卡斯眼底的紅血絲,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伊奧尼亞的那位鐵腕將軍,那個據說能單槍匹馬沖散敵軍方陣的男人,終究還是沒熬過這場戰爭。她的情報網三天前就傳來消息,只是沒想到會從安德洛尼卡斯口中聽到更殘酷的版本。
“我很遺憾。”她放下杯子,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同情,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杯沿的花紋,“戰爭總是這樣,昨天還在舉杯的人,今天可能就成了灰燼。我每天都在為亞歷山大祈禱,愿他能平安回來。”
安德洛尼卡斯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他當然知道岡比西斯和亞歷山大沒有正式成婚,這個女人總能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鋒利的話。他往前傾了傾身,桌面下的手緊緊攥成拳:“他不是死在戰場上,是被自已人殺的。”
“咳——”岡比西斯剛抿了一口咖啡,聞言猛地嗆住,奶泡濺在鼻尖上。她慌忙抓起絲帕按住嘴唇,劇烈的咳嗽讓眼眶泛紅,過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常春藤的影子在她臉上晃,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你有證據?”
安德洛尼卡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指腹蹭過微燙的杯壁:“一個士兵說的,他聲稱親眼看見了全過程。可我還沒來得及細問,人就消失了,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能讓一個目擊證人憑空消失,背后一定是帝國的大人物。他們不想讓真相露出來。”
岡比西斯拿起一塊“普費弗努斯”餅干,酥脆的餅干在齒間碎裂,甜中帶咸的味道卻壓不住心頭的寒意。如果安德洛尼卡斯說的是真的,那羅曼蒂斯帝國內部的水,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她嚼著餅干,目光落在窗外的石板路上,馬車碾過石子的聲音隱約傳來。
“讓我猜猜,”她舔了舔唇角的餅干碎屑,語氣漫不經心,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你想讓我的人去查?”
安德洛尼卡斯默默點頭。他早就習慣了岡比西斯的敏銳,這個女人總能提前看穿他的心思,仿佛在他腦子里裝了眼睛。
岡比西斯卻端起咖啡,慢條斯理地攪著奶泡,奶沫在褐色的液體里旋出小小的漩渦:“贊贊能得到什么?”她抬眼看向他,睫毛上還沾著一點餅干屑,“如果真有大人物牽涉其中,那人必定與皇室關系密切。我們這些外人貿然插手,很容易被當成替罪羊。到時候,策劃這一切的人動動手指,就能讓贊贊和羅曼蒂斯反目成仇。”
她頓了頓,指尖點了點桌面:“你心里有嫌疑人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