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像是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徐歡的心上。
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我……習慣了。”
“習慣?”裴承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習慣什么?習慣看人臉色?習慣委屈自己?”
徐歡被他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眼眶微微發紅。
咬了咬唇,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壓抑的哽咽,“我……我只是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你不是麻煩。”裴承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像是要一字一句地刻進她的心里。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睛,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將她那些根深蒂固的自卑和不安一點點驅散。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逃避的堅定,“徐歡,你聽好了,你不是麻煩,也不需要總是為別人著想。你想要什么,就大膽地說出來,不需要顧忌那么多。”
徐歡怔怔地看著他,眼眶漸漸泛紅,眼淚無意識地從眼角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或許是裴承的話戳中了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又或許是她太久沒有聽到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
裴承看著她那副隱忍又無助的模樣,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抬手,用指腹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痕,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隨即,他將她輕輕擁進懷里,手掌覆在她的后腦勺上,像是要將她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揉進自己的胸膛。
“不需要委屈自己去遷就別人。”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他偏頭,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發頂,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動物,“徐歡,你要好好愛自己。”
徐歡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耳邊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的眼淚像是決了堤,怎么也止不住,雙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哽咽,“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愛自己。”
沒人教過徐歡要怎么愛自己。
從小到大,徐歡所受的教育里,從來沒有“愛自己”這三個字。
養父母的話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徐歡的思想和行為。
他們告訴徐歡,孝順是最大的美德,聽話是她的本分,勤奮是她唯一的價值。
她必須無條件地順從,必須毫無保留地付出,否則就是不孝,就是辜負了父母的養育之恩。
所以,不管父母如何對她,她都要慷慨付出。
即使他們的要求讓她喘不過氣,即使他們的冷漠讓她心如刀割,徐歡也從未想過反抗。
她習慣了壓抑自己的感受,習慣了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藏在心底。
徐歡總是告訴自己,這是她應該做的,這是她的責任。
可沒有人告訴她,這樣的付出,換來的不是愛與尊重,而是更多的索取和忽視。
她像是一棵被不斷修剪的樹,失去了自己的形狀,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孤獨地站在風中。
直到遇見裴承,她才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說:“徐歡,好好愛自己。”
這句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她灰暗的世界。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她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有自己的需求,也可以……被愛。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知道該怎么愛自己。
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像是一道無形的墻,將她困在其中。
她想要掙脫,卻又害怕打破那些所謂的“規矩”。
裴承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和心疼,“那就從今天開始學。想吃什么就去吃,想玩什么就去玩,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也不需要委屈自己。”
暮色四合,游樂園的霓虹次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