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說道:“現在鹽法的癥結,乃是積滯無所售,鹽法壅不行。而景卿之所為,乃是舍本逐末的取巧之舉。”
嚴世蕃怎么會不知道鄢懋卿想干什么,鄢懋卿只想通過增加余鹽銀來滿足嘉靖的需要,但是其中的厲害他完全缺乏足夠的預計,這鹽政要是那么好解決的話,哪里輪得到他鄢懋卿,歷任的戶部尚書,如方鈍、賈應春等人,在鹽政暴利的情況下,都不敢去動,鄢懋卿也是瞎了心了。
其實嚴世蕃不用想就知道,鄢懋卿想從哪些地方打主意,除了余鹽銀之外,就是工本鹽和割沒余鹽銀了,其中的重點是割沒余鹽銀,所謂割沒余鹽銀,就是鹽商在鹽場支取食鹽出場時,由鹽運使批驗所檢驗,超出鹽引數量的那部分食鹽,本來應該被即行沒收。至正德、嘉靖時,割沒余鹽準許商人納價,不予沒收。
這筆銀子被存在鹽運司中,以十萬兩為限,達到十萬兩就要交解戶部,鄢懋卿正是想利用這筆銀子,來收買灶戶生產的余鹽,被朝廷購買的這部分余鹽,就成為了正鹽,用于開中,剩下的余鹽仍舊準許商人購買。
要想提高朝廷的鹽稅收入,要么提高引價,要么加大投放的鹽引的數目,漲價是不現實的,一旦鹽引漲價,那是要出大事的,就算鄢懋卿敢提,嘉靖也絕不會答應了,那就只能增加朝廷銷售鹽引的數目了。
嚴世蕃估計,鄢懋卿肯定會要求商人在每引正鹽外還要附帶一定的余鹽出場販賣,同時增加工本鹽和余鹽印數以增加朝廷的收入,但是鄢懋卿沒有想過的是,這樣做會使得朝廷的鹽政更加困難。
一時的收入當然是增加了,朝廷大規模的發引,根本沒有考慮鹽場的實際生產能力,要知道,按照鄢懋卿的計劃,要增加八十萬引的余鹽,就意味著同時還要增加四十萬的正引,而為了從灶戶手中的收購著八十萬引的余鹽,又要增加多少的工本鹽,加起來何止二百萬引,相當于朝廷一下子增發了三分之一的鹽引。
他鄢懋卿又不是神仙,哪里變得出來這么多鹽?最后的結果無非就是兩個,一是商人交了銀子,拿到了鹽引,卻無法從鹽場支取到鹽,他們手中的鹽引實際上候支的是若干年后才能生產出來的食鹽,引目填積的局面就會更加嚴重,本就困頓不堪的鹽政更加難以為繼了。
二就是鄢懋卿為了兌現鹽引,只能玩命的逼各級鹽政官員們,官員們也變不出鹽來,最后的朝廷瞎整的惡果全部由這些本就不堪重負的灶戶們承擔,只會造成灶戶的大規模逃亡,甚至會引發民變。
嚴世蕃將自己的看法說了之后,嚴嵩笑笑說道:“那時候恐怕與老夫沒什么關系了。”
嚴嵩現在只想平穩的交班就行,鄢懋卿想自立門戶,就由他去就行,搞出了亂子,那會也該徐閣老來收拾這個爛攤子,與他嚴嵩何干?
嚴世蕃說道:“父親,可是長蘆鹽場現在在裕王殿下手中,景卿想總理鹽政,恐怕是想將兩浙、兩淮、長蘆、河東四鹽運司都統管的。”
嚴嵩冷笑著說道:“他恐怕打錯了算盤,老夫不會如他所愿的,長蘆既然是殿下在管,豈能由他胡亂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