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渾昏,不見有光,只有甬道中的油燈照著,忽暗忽明,仿佛有流螢嗡嗡作響,再無其它。袁承天坐在亂草鋪就的木床,但覺全身都生痛。石房內因為終年不見陽光很是潮濕,所以地上難免有蟲蟻爬動,甚而有幾只竟然爬到袁承天的肩臂傷口處要吸吮血跡。袁承天因為手腳被銬只有用嘴將蟲蟻吹走。忽然他的手一動,鐐銬竟而脫落。這一下實在出人意料,難道是寨中的嘍啰一時大意竟未銬牢?可是這也決然不可能?以劉觀魚之為人,豈會容手下人如此馬虎,實在讓人不可解。
他借著微光將鐐銬撿起來,這才發現手銬斷處是新近才鋸斷的,并不見銹跡,心下起疑:自己幾時鋸斷的,怎么絲毫沒有印象呢?真是奇怪?他正疑惑間,忽地另一間石牢中有人歌唱:“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全當漂泊在異鄉!”氣語悲涼,仿佛看透世情,人間冷曖自知;又仿佛是智者,看透蒼茫大地,將相王侯,說什么龍爭虎又斗,也只不過是剎那間事,百年后還不一樣一抷黃土草沒了!袁承天聽他這聲音,一時覺得萬念俱灰,仿佛來日大難,回日無多,人生苦短,也許在世尋尋覓覓那個人今生得不到,來世也許可以相擁!
咚咚石牢墻壁山響,袁承天從回想中省來。只聽有人說道:“小伙子,你發什么呆?是不是想自己的心上人啦?唉!人間苦短,少年人總歷練少,容易走上魔道,時常發癡也是有的?我少年時又何嘗不如此?這也難怪你們少年人?哈哈……”
袁承天用手咚咚敲了石壁,原來石壁中空,并非實心,這下可讓人意外。他說道:“前輩,你在這多長時間,不寂寞么?”那人卻道:“心無所掛,閑時打坐修行,了無塵埃,看葉落葉黃,春去秋來,一心鉆研武學,不知寒暑,頗不寂寞!”袁承天道:“前輩,你被關押這多長時間了?”那人道:“我有名有姓,不要叫我前輩。我最討厭世間繁文縟節,狗屁文章!如果讓我撞見那些假仁假義的偽君子非一掌拍死他不可,以免他將來為禍人間!”
袁承天心想這一定是個大英雄,聽他所言語決非是個奸邪小人,倒很想見他尊容。那人見袁承天不說話,便猜中他心中所想,哈哈笑道:“世人多愛容顏嬌麗的女子,討厭媸者,不看內心善良,只求外表的東西,偏偏抺殺世間一切正氣,這真是舍本逐末,你說可笑不可笑?”袁承天聽了,心想不錯世間的道理原本如此,可是世人多是執迷不悟,偏偏追求外表美麗的東西,不理會它內心的邪惡,結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知是悲是喜,抑或無可奈何。
忽地這堵墻壁竟移動開來,那個怪人從他的牢房走來,只見他手腳沒有鐐銬,衣服滿是塵土,頭發亂蓬蓬如野草一般,橫七豎八,似乎經年未洗頭,滿是虱子爬來竄去,仿佛是一個野人。袁承天驚奇看著這人。這人見狀哈哈大笑道:“小伙子,你一定奇怪我怎么打開這石墻的,不妨告訴你,以免你心中納罕。”他撩一下自己長長衣擺,露出赤足,只見腳上黑的已看不出和地上塵土有何區別。他自顧從腰間取下一柄匕首,暗室中打了一個閃亮,可見這可不是一般的兵刃。他用匕首向石頭插入,竟而插入半尺有余。袁承天看得咄咄稱奇。
這怪人笑道:“你不必奇怪,這匕首乃是天外殞石所鍛造,乃是神兵利器,端得吹毛斷發,切金斷玉只是尋常事。在我這匕首之下這石墻鑿穿只是時間問題。我不想他們發現這秘密,又原封未動裝了回去。今日也是你我有緣,所以相遇。三年這石牢也關押如你一般年輕人。他一向沉默寡語,再加之那時我尚未鑿穿這石墻,后來怎樣情形還不得而知,是生是死只有天知道!有時我公孫奇也大罵老天不公平,以天下百姓為芻狗,不施仁義,讓天下瘟疫橫行,百姓死亡枕藉,雖然官府拔款施藥,可是地方上令行不執,可恨那些酷吏為了一己之私,竟不顧百姓死活。我有意救蒼生,奈何力有未逮,只有望洋興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