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康熙皇帝初年置寧古塔將軍處,是為軍事重鎮,因北面亦有強敵斡羅斯虎視眈眈,幾欲犯清國邊疆,皆被寧古塔將軍都統和城池居民合力擊退。可是斡羅斯賊性不改,覬覦黑龍江廣大土地,蠢蠢欲動。可惜當事之時趁清國國力內亂,無暇顧及邊疆,以至失去大片國土。雖然康乾盛世然亦失去大片國土,簽屬諸多不平等條約,是為北極熊貪得無厭,歷次總合約百五十萬公里領土,加之作梗使中國失去外蒙這個戰爭的天然屏障,一共約三百萬公里領土之多也!是為清國之恨,亦是天下人之恨事也!
袁承天自然知曉這個北方的惡人,蠶食清國領土,雖然康乾兩位皇帝也秣馬厲兵,然后最終還是割土忍讓,不得己而為之,是為千古恨事!前朝皆失領土以至國破家亡,而今清國亦是如此,怎不讓人扼腕長嘆!豈難我人懦弱如此,讓夷人唾手可得!袁承天每每思到此處便恨不自己,覺得倘若人人不畏死,人人如袁督師那般,那么家國豈能任人蹂躪?只可惜族人都一遇危難,默不作聲,忍看河山淪陷,惡人囂張,侵我領土毀我河山!縱使他心有壯志,亦復何求?
他怔怔然神思之間,忽聽那多福安又道:“他們已去多日,只怕離寧古塔流放之地也不太遠。”袁承天這時腦海不由閃現出紫薇姑娘在怡紅樓和自己對招過式的情形,心想他們此時正在流放之路上,飽受風霜吹摧,不知受了許多苦楚;自己還在此逗留,實在不該。想到此處,便怱怱走出這君再來,心中著急,似乎便要立刻趕去營救,可是靜下來想一想不對,京師去寧古塔路程幾近萬里,既便馬車一時未必便到,邊要月余,而且日夜兼程;自己便是先行找一匹好馬以為腳力,否則一切都是徒勞,想到此處便靜下心來,考慮周祥才可啟程。
他心想京師到山海關六百里之遙,也要兩天才可趕到,然后行經盛京、開元、吉林而后至寧古塔流放受難之所。這一路幾近萬里之遙,凄風苦雨,一路顛簸不可謂不艱險,黑山惡水密林之際倘遇虎豹那么流放之人尸骸無存,先前多有流放之人不堪忍受一路折磨,或瘐死于道路,或被虎豹豺狼所噬,也是常有之,可說此去寧古塔艱難困苦比去黃泉路還可懼萬倍。清朝文人方拱干曾曰:人說黃泉路,若到寧古塔,十個黃泉也不懼,足見寧古塔一路之兇險,讓流放戍邊之人倍受折磨,不堪其擾,有人中途精神失常咬舌自刎者有之,有人投環尋死者有之,有人以頭撞山石而求自盡,而脫離這種種磨難者有之!人的生命有時連螻蟻也不如,生死皆掌控在別人手上,那有生的自由,只有死的開脫,天下之人,君主莫不如此!有時被人操控而不自知!豈不可悲歟?想到此處,袁承天從集市之上挑選一匹萬中無一的上好馬匹,飛身上去,控轡拿韁向茫茫官道而去。
寧古搭氣候異常嚴寒,八月既下大雪,九月河水盡凍,十月地裂天寒,潑水既成堅冰,人人皮裘三四重,否則凍也便凍死,有時大雪盈尺幾達四五尺之深,北風呼嘯,蒼茫大地玄黃,一片凄涼可悲,仿佛洪荒世界,曠野之外放眼陰冷襲人心肺,仿佛一刻停留便死。那種冷是徹骨透心,讓人不能抵抗,仿佛人間煉獄。被戍邊流放之人苦不堪言,有時跣足赤腳猶自燒炭開山,收取石灰供官家享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成年累月皆是如此,這痛苦消磨人的心志,縱使你天大的英雄到此境地也被折磨不成模樣,有時只有收斂起昔日的英雄氣慨,低頭攢眉只會生存,這也是無法可想,畢竟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只有生的苦難,那有死的自由?人生世上豈不都如此,望著前程看故鄉,只有流放逐人才會體會到生之艱辛,活著負累,焉知那日是解脫!——也許多所罹難,才會體會到人間種種悲歡離合的際遇,正如:殺不完的惡人頭,行不完的不平路,唱不完的離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