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更夫敲起更來,“梆梆”接著銅鑼聲響已是二更天。店家見他猶自飲酒,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相強驅他走人。這時外面有有朝廷大內禁衛軍出行,此時扈從有善撲營和神機營;善撲營多是身有武功的滿洲少年,這是皇帝身邊的侍衛專為剪除朝中亂黨所設,起于康熙帝玄燁朝,后為皇帝所倚重,嘉慶皇帝更是極力培植,要應付攝政王多鐸,因為這多鐸權柄過大,便目中無人,有時上朝竟也不朝拜,以攝政王和皇叔雙重身份為尊,不向皇帝朝拜,不以為忤,反以為常。嘉慶皇帝看在眼,恨在心中,只是現在其黨羽甚重,不是剪除最佳時機,只有徐而圖之,總有一日除之而后快;善撲營之后是神機營,這眾官兵人人手持火銃,這火銃最為厲害,內中有火藥,一經發射中者必死無疑。皇帝出行,夜間少有,街上人人聞聲關門閉戶,任誰也不敢探頭出看,因為那樣于皇上是大不敬之罪,犯有殺頭之罪。有清一代凡皇帝車駕所幸之處之地,前者為儀仗,儀仗之內,以內禁地,除近侍宮女,宦官之流以及宿衛護駕官兵之外,其余軍民人等,一律回避,沖入儀仗之內者,處以絞刑。可說皇帝出行,人人回避,平民百姓更是要退避三舍,所以皇帝的面,平民多是見不得,更遑論膽敢逆龍鱗者,更不可想像,所以說天子威儀,四海咸平!
袁承天心下好奇,夜深皇帝何以出行?出行必有所為,非是尋常之事。他探頭張望,只見嘉慶皇帝一行向西而去。往西是京城著名的天寧寺,寺中住持是僧人,名喚伏虎羅漢九指長老,因之常人雙手十指,而這住持卻是九指,十指斷其一指,這其間卻有個緣故,原來他未剃發出家前占山為王,是為響馬的總瓢把子,有一日一位得道高僧路過,卻被他手下嘍啰擒獲山上。他當時大怒,因為他立下條款凡僧道不劫,寡婦孤兒不劫,——可是嘍啰卻擅自為之,壞了他的規矩,因為在他盜亦有道,不可以做那不良的事。這高僧只微然不怒。他便嘍啰放他下山。高僧卻不下山。他便問怎的。高僧卻讓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為見他目有光明,慧根已種,有大智慧。他聞言哈哈大笑,說這高僧太癡,說話不近人情;出家何如做這山寨總瓢把子快活?高僧卻道你占山為王是為殺人劫貨,而入沙門則是劫人超脫生死,是為善事。他只是不肯,高僧言道人有十指,我可以盡毀,你若做到老納便不相強,如何?他道這有何難!那高僧將自己左右手掌十指盡毀,鮮血淋淋,并不呻吟。他見狀便親自為他上止血藥。高僧并不言語。輪到他自斷掌指,剛剛折斷左手中指,便感巨痛鉆心,不由呻吟出聲,再也下不去手去折另外九指。高僧微微一笑道:“魔障魔障,何必為惡;莫如回歸本來面目,入我佛門,永消罪業!”他見自己完成不了別人的條款,只有認輸,隨他剃發出家。余下嘍啰雖有不甘,但總瓢把子向來一言九鼎,只有看他而去,此后山寨中嘍啰也都作鳥獸散。從此江湖上少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多療一個受戒的九指長老,法名伏虎羅漢。
嘉慶皇帝車駕在天寧寺外停下,皇帝在扈從侍衛下走進天寧寺。袁承天心想皇帝此行必有重大事情,否則不會深夜走動,自己該當如何進去?忽然手觸到當初嘉慶皇帝賜給他的腰牌,可以隨意出入禁內,不必事先稟報——只有皇帝最親近的人才配擁有,便是清心格格、和碩親王舒爾哈齊、攝政王多鐸也未能擁有,可見在嘉慶皇帝心目之中這個袁兄弟的重量,非是旁人可堪比擬!
侍衛見袁承天手持皇帝御賜腰牌,便也不敢多加詢問,任由他走進天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