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子格格長笑,尖銳刺耳,讓袁承天想起禁城大內的執事太監,心中不由一顫,一種可怕的念頭爬上心頭,她——莫非……這女孩道:“不錯,我不是女兒身,你又怕著什么?難不成我會吃了你?”袁承天聽了身子起了栗子,覺得周身不自在,仿佛有話如梗在喉說之不出,吐之不快,只有怔怔看她。
她目光移往別處,看了看滿眼桃花,說道:“世間盡有不完全的人,豈此是我,也許是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我們有的只是聽天由命,可是我不心甘,為了心中理想,毀了身體也無所謂,只要將來大功告成,此身何所惜哉?”袁承天忽覺她野心之勃勃實在可怖的緊,心想:此種心術不正之人如果得有天下,那么將是天下人的夢魘,想想都后怕。
她退下紗衣,只見身形健碩,豈不正是男兒之身,只是五體不全,不是完全的人,而且她是女子相貌,讓人心中郁郁不得開心顏。她見袁承天目中有鄙夷之色,便坦言道:“世問盡有人為了天下盡可以無所不用其極,豈但是我?得天下者,為正道,公子不覺得是這道理?漢得秦之天子,便極力污蔑始皇帝,將那太監之行說得不堪,是人便會分出真偽!”袁承天想想不錯,這人言之在理。她又道:“公子要走,我也不相強,你請自便。”袁承天心系碧兒,但目下也不便相問,心想還是自己去尋找吧!
袁承天離開她,覺得心中出了口濁氣,覺得壓抑的心情可以緩和,否則真得難以為繼。他抬頭唯見前途蒼茫之中,似乎又聽鬼呼狼嗥,心頭一沉,只覺人生本是出生入死,于這一世蒼茫世界中仿佛孤苦無著,有時人亦如孤狐流于世上,只有披風瀝雨,流亡輾轉于蒼茫塵世,于人槍下求生涯,荒外孤冢秋草含悲,偏有中元燈灰化冥錢,供品三品,有人哭訴衷腸,有人在世奔波不得閑,偏偏不能活命,有人在那世,可以一穩千年夢,不必愁苦縈于心懷,又看凄月如有魍魎魑魅的身影,揮手人間笑,一笑世人苦、二笑世人癡、三笑世人不知冥冥世界好;一夢千秋年,何管身后事!
此時已近黃昏,仿佛又聞鬼魅仙樂,一曲神弦曲,哭醒多少人,不知此生何處是坦途,但覺出生入死皆是夢幻,但見如血夕陽,朦朦朧朧之中仿佛又入洪荒世界,兩不忘情,此生共飲離別酒,不見年年歲歲冢上胡蝶飛。忽地一曲清簫,冷風砭人骨,正如:西山日沒東山昏,旋風吹馬馬踏云。畫弦素管聲淺繁,花裙綷縩步秋塵。桂葉刷風桂墜子,青貍笑血寒狐死。古壁彩虬金帖尾,雨工騎入秋潭水。百年老鸮成木魅,笑聲碧火巢中起!